说这话的时候,嫦胭眼睛中神采奕奕地闪着亮光。
唐奕淮少见嫦胭这样兴奋,且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本有些话想问,却是突然哽住喉咙,被她那目光看的不上不下地说不出话来。
呆了半晌竟觉得脸上热腾腾的,一甩袖转过头去原路折回了,口中道,“我管你什么选还是不选……打鱼去了。”
嫦胭在那里,反而觉得此举十分反常,因两人关系向来并不如何,嫦胭不过也就是嘀咕了一句,没有多想,便又往别的茶叶铺子中去了。
嫦胭看了一天,在潭鱼郡各个茶叶铺子中,都没有发现一些她所知道的茶叶,心中暗暗窃喜,暗以为自己是抓住了商机。
回到家中时候已经日头将落,漫天红霞。
一脚跨进了院门,忽然听闻远远两声轻咳,嫦胭循声望去,院中各色花木皆如罩了一层红纱,明花暗蕊娇吐芬芳,花树后面有个修长影子,躺在紫藤木椅上悠然晃荡。
嫦胭凭着声音,早将人认出来,上前去,问候道:“你不是捕鱼去了?”
唐奕淮没了好脸色,道:“早回来了,哪像你。”
嫦胭暗暗腹诽一下,道:“是,自然没有三殿下办事迅捷,方才你叫我有何事?快些说。”
唐奕淮诧异,从椅上支楞起身子,从桌上拿了自己的酒葫芦喝了一口,才缓缓道:“怪了,我几时叫的你?你又让我说什么?不是你破天荒好声好气问我一声?”
嫦胭脸黑了黑:“方才我分明听见你咳嗽,此处也没有别人,不是你叫我,还会有谁?”
唐奕淮差点一口酒喷出来,“哈哈哈哈……本殿下咳嗽一声你便要过来,那本殿严肃说两句话,你怕不是要跪下来跟本殿下说话了?”
方才那两声咳嗽,分明有别意,寻常人皆能听得出,现在又作没事人一般,嫦胭明白过来,正欲生气,想起以往种种,却是忍了下来,冷声道:“无聊!”
唐奕淮看着嫦胭气呼呼回了自己房中,和以往一样,倒是没有什么不同,想来她今日外出处理的事情没有令她烦恼的。
唐奕淮看着还不甚明亮的月亮,微微笑了一笑,从椅上起来,径直往厨房去,口中喊了一声,道:“陈婆,饭做的如何了?”
陈婆方做到一半,见三殿下来,先行过礼,唐奕淮忙拦住,“今日并无人在,想必是回去送信了,不用多礼。”
陈婆这时方才明白唐奕淮所言何意,伸头看了屋顶树梢一眼,果真今日不见那些隐蔽很好的黑衣人。
刚回过头来,却是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以往只喝酒,浑噩度日的三殿下,挽起来袖子,将袍子翻起,掖到了腰带上,徒手从大桶中捞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鳜鱼来。
陈婆慌了一慌,忙上前去,紧张道:“殿下,这些事情我们下头人来就是了,殿下您堂堂君子,哪能劳您动手?”
说着便要那鱼拿过了,唐奕淮只抬手示意不用,刀光一闪,已将大鱼开膛破腹,十分干净利落。
陈婆又是惊讶,又是疑惑,惊讶的是不晓得三殿下几时会下厨来的,疑惑的是,即便会下厨,又是什么促使了殿下下厨的?
唐奕淮手法飞快将鱼鳞刮去,温言道:“古有云‘君子远庖厨’,现下我也并非什么君子,陈婆你也不用意外——陈婆,你菜要糊了。”
陈婆这才回过神来,将锅盖打开来,忙将自己的菜翻了一下,口中还在回忆着三殿下方才说的那话的意思,终究是不懂其中滋味。
回头看三殿下的作风,倒是像多年以前小殿下身上看见的。
以往三殿下常在丞相府中走动,那是她是嫦胭母亲的随身大丫鬟,常见三殿下的,对他举止行为也是再熟悉不过。
平日里见他吊儿郎当惯了,现在乍见如此,反而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等回过神时,只见三殿下又大摇大摆要出厨房去,道:“陈婆劳您看着火,好了只管从笼屉上拿下来便是了。”
陈婆连忙点头应下,回头看,将灶上的笼屉打开看了一眼,原是一道鲜蒸鳜鱼。
这头唐奕淮吹着口哨从廊下过来,一边将袖,袍放下了,往嫦胭屋中来了,还没上了台阶,便听见嫦胭一个人在屋中小声嘀咕道:“竟然要这么远……”
探头一看,只见嫦胭坐在桌前愁眉不展的,一手托腮,仿佛是遇上了什么难办的事。
唐奕淮心中已经猜到,却是没说什么,只是大摇大摆要进来,嫦胭惊觉有人来了,才忙将手中的图纸藏到了袖中,一口喝止道:“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唐奕淮脚下一踉跄,好在手稳稳扶住门框,道:“本殿下想来看看自己的夫人也不行了?”
说着早已走了进来。
嫦胭对于唐奕淮可是别无他法,他这不要脸的劲头也不是一天两天,却还是因这三殿下的身份,还不能打他一顿,实在是可恨又可气。
唐奕淮坐进来,只是将二郎腿高高翘起,摇头晃脑,嘴中也不知道哼哼着什么,还是以往众人眼前那纨绔子弟的做派。
嫦胭白他一眼,挪步往床榻边去,正要将那图纸藏到枕下,哪想到突然一只手从侧面伸过来,趁她不留神,一把将她手中的图纸夺了去。
“藏什么呢,我看看?”此刻天色有些昏暗,唐奕淮对着门口微弱的光辨认这纸上的字,果然不出他所料,正是一张潭鱼郡的地图。
模糊能看见上面有写朱笔标记的地方,还没来得及看的清楚明白,嫦胭便又来夺了,唐奕淮只仗着自己身姿挺拔,嫦胭这小身边还是奈何不了他,愣是站在原地没动看清楚了上头标记的地方。
看见那地方名字,唐奕淮忽然有一瞬恍惚,嫦胭趁这机会一把将东西夺了过来,道:“无赖!”
将图纸叠好小心翼翼重新放到了枕下,唐奕淮在后头说:“我方才看见你标记的那个地方,你想从那里下手,可不是只一点困难啊。”
嫦胭标的是一座山头。在潭鱼郡,山是三面环抱的,若是要避开水路,重新开辟一条道路,那边必须开山辟路。
唐奕淮知道嫦胭的想法,也知道应该要怎么做,只不过,她的做法,实行起来,他可是一点也不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