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奕淮吹灭了书房中灯,不再照管铜豆儿,径自回自己房中睡觉去。
穿过回廊,唐奕淮鬼使神差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空荡荡的庭院月光凉薄,碧绿的芭蕉静静展着阔叶,大门已经锁了,一如所有的夜晚一样。静谧的能察觉到自己的呼吸微微紊乱,不知怎的,他心中更添了一层烦躁。
躺下睡了,却是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本来睡下的时候也不早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会儿,就听见了鸡叫。
似乎是确定了门再也不会响,唐奕淮便死心了,这才胡乱的睡了一会儿。
醒来日后天光大亮,他自床上猛然惊坐起来,忽然觉得身下异样,低头一看,吓得睁大眼睛,连忙拿被子将自己围上了。
咽了口口水缓了一下,又揭开被子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昨晚上睡觉不自觉的梦到了什么,导致现在这般窘样。
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恨不能一掌把自己拍到晕厥过去。一掌捂到脸上,咬牙切齿道:“真是要命……”
缓了一会儿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搂着被子站起来对外头喊道:“铜豆儿!豆儿!快进来给我找条裤子—
陆府的灵堂上,嫦胭和陈婆已经披麻戴孝在那儿烧纸钱,哭的好不伤感。
陆锦本来是丞相,没了官职,却还是满腹才学的,在桑子郡名声不坏,朋友也有不少,之前都是因王氏在,渐渐的和陆锦也断了联系。
现如今嫦胭为父平反,实在是好事,有不少人还是惦记着陆锦的,这葬礼上,愿来的便都自发的来了。
嫦胭自当迎客,毫不忌讳男女之别。那些人见到了嫦胭,见她生的容貌可人,不过瘦削了一些,不由得惋惜叹道:“你倒是受了许多苦,这些年也真是难为你。”
嫦胭只微微一笑,云淡风轻道:“不打紧,此事便算翻了篇。日后常在街上走动,还望各位对我稍加照顾一点,也不枉我爹爹和诸位之间情比金坚。”
那些人自然道:“自然自然,好说好说。”
尸体已经不能久放,过了不过三日,嫦胭便安排了出。,一时间街上丧乐呜幽幽起的哀壮,纸钱撒空似雪浪,层叠漫卷,什么纸扎马轿更不要说,照样引得不少人围观。
与王氏那虚情假意做的浩荡隆重来看,嫦胭这弄得也丝毫不差,反而更多些整肃之风,也算是搭得上陆锦爹爹原来那丞相的身份了。
嫦胭实则并未有掏出那么多钱来买这些纸扎,还是因为当日那纸扎铺子中人送来的时候,便多出了许多。
问那店里的伙计,照样是说有位身穿白衣,文质彬彬的公子进了店中加了许多钱,才弄得这么多的东西来。
嫦胭免不了再谢上一谢,只是苦于不知道那人是谁,近几日来丝毫不见隹水的影子,也不能问问他可曾知道这事情否。
终是下了葬,将陆锦爹爹埋到了霞锦坡一块背阴地——原是请风水先生看过的一块好地方这才选定了的。
纸扎的小人小马,高楼大厦,顷刻间轰然烧成一堆黑灰,随风掀飞的远了。
嫦胭在坟前,亲自添了一把又一把的纸钱,看着眼前新碑新坟,心中念道:“爹好好的安息,我会帮爹爹你把您那学生教好,定不让您失望的。”
这学生自然不是别人,而是唐奕淮了。
人群散尽了,嫦胭一人仍旧在坟前看着碑上的字,山风徐徐吹来,树叶飒飒作响,似有凉秋之意。
嫦胭在这儿没什么顾忌,同时也并不害怕鬼神,拣了一块干净山石托腮坐了一会儿,心中默默作出了打算,休息了一会儿这才跟着陈婆一起回家去了。
这天照样回的是陆府,陆府上下现在统共也就陈婆还有嫦胭两个人,也并无旁的人打扰,做什么都得了清闲。
将自己爹爹两位哥哥还有娘亲的牌位都供上,嫦胭看着这些牌位,不知怎么的便说出了一句话:“到现如今,咱们这一家人才算是团聚了。”
嫦胭说完自己都觉得诧异,不过想想却也没什么不对,仿佛现在这身体跟她的灵魂,已经融做一体了才能说出这些话来的。
之后把收拾好的珠宝清点清楚,还有王氏那些金银首饰等物全部到当铺去当了,将钱又换成大把银票,全当作自己体己的钱。家中杂物之类扔的扔卖的卖,收拾的干净爽利这才满意了。
嫦胭准备睡王氏之前那屋子,那屋子采光好,冬暖夏凉,她十分喜欢的。唯独之前王氏之前睡的那张拔步床嫦胭看了十分膈应,便准备将那床变卖了,换个样式简易,木质结实的。
和陈婆两人勉强能抬得动,好容易从墙边挪出了地方,嫦胭却差点将脖子扭了。
正觉得脖子痛,却无意间一瞥,正好看见墙上有一小块地方跟别处正分割了出来,恰巧是一个正方形,却因和墙壁一个颜色,不怎么能看得出来的。
嫦胭好奇,蹲身敲了一敲,声音和墙壁别处不同,果然里面是空心的。
拿了凿锤来,将墙面砸开了,里面露出一个小小匣子,上有一枚小铜锁锁着。
嫦胭将那小匣子拿出,只觉分量不轻,再看那放匣子的方形小洞,一枚钥匙正在里面躺着。嫦胭拿出钥匙,将小匣子上的铜锁开了,里面放着三两张薄纸,上头盖着方方正正的官府大印,纸张泛黄,仿佛是已经有许多年岁的东西了。
嫦胭看那上面字迹,这才发现这几张薄纸就是这房子的房契,还有百亩桑林的地契!
这个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嫦胭怎么也没想着这东西竟然会在这个地方藏着,原来王氏一直不曾找到这房子的房契地契,更想不到爹爹会将这契约书藏到墙里面。
现在竟被她找着了,这可真是天都向着她。
将王氏的东西变卖的变卖,扔掉的扔掉,又收上来不少的散碎银子,且眼前没有什么碍眼的东西,嫦胭长出一口气,四仰八叉瘫在新买的床榻上不愿起来。
正在这时候外头进来一个人,嫦胭一骨碌险些跳起来,一见是铜豆儿,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谁。这大晚上来这儿做什么?”
铜豆儿道:“殿下说夫人已经嫁到殿下府上当夫人,办理丧事许久未回,今夜要铜豆儿来请夫人回去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