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色乍暖,江水迢迢悠悠的时候。尚且还是只是冬末的时光,目色所及的地方,却已有了绵绵的景秀春色。
柳青芜披挂着一身月白的衣裳,肩上搭放着浅色的披风御寒,手中持着瑶伞,浅笑依靠着坐于琴旁。眸色灼灼的望着那垂首抚琴的人,末了笑道:“若是轮到了哪一日,我这琴艺能及上先生的一半好,便是要叫这都城的小姐们都要羡慕的了。”
付弄弦是茶楼中的一名琴师,琴艺绝顶,莫说是在这都城之中,便是在这南箫举国上下,倒也不见得有谁能及得上他的。
手从琴上拿开,端起了放在一旁的茶盏,浅抿了一口,方才回道:“柳小姐说笑,我不过是一名琴师罢了,说的难听些不过是一个卖艺之人,不过混口饭吃,难登大雅之堂。”说话时,他嘴角嵌着的笑却不及眼底,终归叫人觉得疏离。
柳青芜倒是一点儿都不因为付弄弦刻意的疏离有什么不高兴的,带着专属于小女儿家的不满,娇笑道:“分明昨儿个方才与我说好,唤我名字便是。”
“柳小姐乃是丞相千金,付某不过是一介布衣,你我原本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人物,唤小姐的芳名只怕是要折损了小姐的。”付弄弦将搭在自己腕上的纤弱玉手拿开,起身出了船舫,仰头看了两眼渐渐雾起的天色,略微有些迟疑的说道,“瞧着天,约莫是要下雨了,小姐还是快些命人将船靠岸吧。等到了落雨,只怕到时候的路便要不好走了。”
柳青芜既然这是摆明了想要讨好人家,自然是人家说什么便是什么的,如今这人都说了赶紧靠岸停船,她又有什么理由反驳呢?
叫丫鬟同船家说了一声靠岸。
付弄弦见船舫已到了岸边,便起身抱了那把陪伴了自己数年的琴,跳下了船。头也不回的走了。
说是不气却是骗人的,她柳青芜自小到大,也不见的受过这般冷待。怎么说她都是丞相府上的千金,家中虽还有几位哥哥却唯只有她一个女儿,自然是哥哥嫂嫂的都疼着,生怕让这位小祖宗受了一分一毫的委屈。
“小姐,我瞧着这付弄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姐你这般以礼相待,他却是敬酒不吃酒的。以景秀看来,这般的人就该直接绑来,赏他两杯罚酒喝喝。”站在柳青芜身后的是她自小就跟在身边的丫鬟,景秀这些日子里面见着自家小姐这般忙忙碌碌的,那人却一点也不领情,自然是要给自家小姐打抱不平的。
“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为何要这般?”柳青芜瞧着那人离开的方向,缩了缩脖子,搂紧了披挂在身上的披风,便带着景秀一起下了船,。这尚且乍暖的天,哪里又是什么出来游江的时候,这会儿一阵风吹过倒是冷的厉害了。
“自然记得,那日小姐去了茶楼喝茶,那人琴艺高超,小姐便起了兴趣。”
起了兴趣啊。
第2章。
听着景秀的回话,柳青芜略微感慨的抬头看了看天色,似乎是云雾散开的意思,果然是老天爷都觉得这兴趣起的不是时候。
柳青芜有些苦恼的走在回府的路上,她却是想不明白的,为何自己怎么就对这付弄弦这块硬骨头上了心。若是换做了平时,哪里还有让他这般欺负的份,若是与家里面的哥哥说过的事情,自然是什么都满足了她的。
发呆的人,自然不知道自己如今竟然已经浑浑噩噩的走到了自己家门口,若不是身边的景秀拦着,只怕浑浑噩噩的就已经走进去了。
“小姐,家中似乎来了贵客,这马车在都城之中也不算少见,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坐的。”景秀拖着柳青芜跑到了门口停着的马车前,手指拂过车厢用的木料,“瞧着这质地,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只怕是坐不起的。”
景秀自小跟着柳青芜,该见识过的大多都是见过的,这点儿见底也是有的。
柳青芜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手指拂过马车上垂着的穗子:“这质地是进贡宫里的贡品,外面倒也不是没有,只是如同这般挂在车上招摇撞市的,估摸着得是宫中的贵人才敢做的,故此想来只有皇宫里面出来的车上才敢有的。”
景秀听不懂柳青芜说的,绕来绕去的让人听着头疼,噘着嘴立在一旁,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来府上的,估摸着得是宫里面出来的呢。”柳青芜带着景秀偷偷摸摸的溜进了大门,轻声的在景秀的耳边说道,“一会儿机灵一些,若是能躲着人就躲了,躲不得便寻思个借口助我脱身。”
原本景秀是想告诉自家小姐,这借口只怕是找不来的,只可惜尚且还未来得及与自家小姐说,这会儿便已经遇上了那传说中,是从宫里面出来的皇孙贵胄。
锦衣华段的女子,约莫是宫中有些势力的皇妃,年纪大约也是有一些了的,只是宫中到底比起外面好上许多,这保养的却瞧着年纪也不大。按着推算着,少说也该有三十好几的年岁了。
女子身后跟着男子,柳青芜一直觉得自己兄长已然算得上是人中龙凤,却从未想过这世间还能见着,让她觉得比她兄长生的更好的人,不禁深深的瞧了一眼跟在女子身后的男子。
“青芜休得无礼,见着贵妃娘娘还不行礼。”柳家的大公子瞧着最不应该碰面的人遇上了,也是微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的,“家妹自小便是闲散惯了,又是最小的,平日里都让家里面的几个兄弟都惯坏了。还望娘娘赎罪。”
柳青芜一时间也不得从中反应过来,等到身后的丫鬟拽着她行礼的时候,才想起还有行礼这事儿呢。
“民女……啊不,臣女,臣女见过贵妃娘娘,娘娘额……娘娘万事如意。”
“小姐,错了错了。”跟着行礼的景秀叫自家小姐嘴里面出来的话语吓了一跳,慌忙拽着柳青芜的衣袖,胆战心惊的轻声提醒道。一时间心脏都跳到嗓子眼儿了,生怕惹恼了这个看上去就不好惹的人,故而召来杀身之祸。
柳青芜一脸惊恐的看着站在边上神情严厉的大哥,想着估摸着当真是遇上不得了的人物了,弯着柳青霖的那双眸里面,便是仿佛在说:“哥,救命。”
第3章。
只是叫众人都不曾想到的是,贵妃娘娘俨然是不曾有怪罪的意思的。
“果真是有趣极了的孩子,起来吧,瞧着就是让人喜欢的紧。”贵妃娘娘亲自躬下了身,将尚且还是跪着柳青芜扶了起来,“想当年我还未入宫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的呢,只是没有青芜生的俊俏罢了。”
贵妃娘娘将柳青芜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一副不再撒手的意思,上下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姑娘,是越看越满意的节奏。
柳青芜挑了挑眉,颇有种喜笑颜开躲过一劫之后的感觉。眉开眼笑的站起身来,想要同自己哥哥说话,却猛然想起边上还有个贵妃娘娘在,不禁怯生生的住了口。到了嘴边得瑟的言语,也生生的给卡住了。
“看来你哥哥说的不错,是个向来随性的孩子,他与我说你偷跑出去玩了,我还想着他是不是怕我见着你了,便将你吃了才刻意这般说的。”原本往外面走的贵妃娘娘却往回走,牵着柳青芜的手一点儿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柳青芜听着话,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越说越错。故此,住了嘴也就不多话,以免祸从口出。
“小姐,你今日的药还未喝呢。”景秀瞧着自家小姐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寻思着方才自家小姐好像说是要她寻个借口帮她脱身的,虽不见得是什么好借口,但也算是管用的。
原本要拉着柳青芜入座的贵妃娘娘,听闻着景秀的话,略微的有些惊讶望着柳青芜,却见他面上并未有什么病态之色,奇怪的询问道:“怎么,这是病了?”
“回娘娘的话,青芜她好出去玩闹。这两日天乍暖却还是有些凉。她耐不住性子又不听劝告便跑出去玩了,这下才不小心染了风寒。倒也不算是什么大碍,只是还是小心一些来的好。”柳家大哥连忙帮着借口,“景秀,还不带着小姐回内院,还病着呢,怎么就让小姐跑出去了。”
柳青霖与景秀说话时候难免严厉了一些,到是叫人看不出什么端倪,俨然是一副兄长担心妹妹的模样。
听话的躲进内院的柳青芜,一瞬之间便全然没有方才那副恹恹的模样,蹦跳着招呼了自己院里面的丫鬟弄了些糕点来,翘着二郎腿坐在院子的亭子里,悠闲自得的模样。
“小姐,若是叫老爷看见你这幅样子,又得骂你了。”景秀担心的看着柳青芜如今这副的模样,哪里有什么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小姐倒是没什么的,陪着担惊受怕的可是她这个做丫鬟的啊。
“爹爹今日叫皇上叫宫里面去了,没到晚上是断然回不来的,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