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不好了,城破了。”罗家长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话一出口,惊了满堂的人。
“你们快走吧,爹爹与你们娘亲便不去了,我们在这里活了一辈子,便是死也要死在这里。”罗乡绅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超脱生死的笑容,看的堂下的无人不是一阵心悸。
柳氏拉过罗乡绅的手,相视一笑,此笑便是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快些去吧,带着我们也是拖累你们,反正也是活不长久的人了。一会儿他们人来了,便是想走也是走不了了的。”
柳氏话才落了,门外便传来了声响,堂内的七人脸色一惊。
“老大,快,快带着弟弟妹妹的从后门走,爹在前面先垫着。”语落,罗乡绅便提了剑,柳氏亦是握了九节鞭出去。
兄弟姐妹无人无奈,提了一早便准备好的,出行的包袱,拿了随身护体的兵器,从后门跑了出去。还没有跑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可想而知二老已是身首异处了的,五人不禁一阵心酸。
“老二,你是我们这里最大的男子,姐姐去挡住他们的去路,你带着他们快跑。”将怀中的银两塞进了五人中,年纪最小的罗初景的怀中,握了剑便往回跑去。
罗初景被老四拉着,往后门跑。她回头看去,眼睁睁的看着敌人的刀没入大姐的腹中,刀拔出时,血溅红了夜空。
老大倒下时,回头看着四人,终是死不瞑目的。
她辜负了父亲的心意,没有保护好弟弟妹妹。
罗初景咬着嘴角,随着继续往前跑。
她一身的武艺,却不能用,因为答应过爹爹。除非遇到了有道明君,否则她不可以将自己会武功的事情传出去。
老三在前面领路,老二的刀已经出鞘,老大已去。
“哥,不要去。”罗初景死死的拽住老二的袍角,泪已经夺眶而出。她亲眼看着大姐在自己的面前离去,要她如何面对再一个亲人的离开。
“初景乖,快随三姐和四哥走,二哥不会有事的。”他说了,罗初景不听,任是死死地拽着,他一急扬刀斩下了自己的衣袍,不待罗初景再去握住其他,他便已经施展了轻功,往回跑去。
三人才跑出后门,迎头便冲上来了一队人马,有一个将军打扮的人,坐在战马上,低头看着三人,问,“尔等可是罗乡绅的儿女?放下兵器吧,你们是逃不掉的。”
“你是何人?”老三仰首问道,丝毫没有怖惧之意,她的问话不禁叫马上的人皱眉。
“尔等乖乖的束手就擒,我大可回报了元帅,饶尔等不死。若是反抗,就莫怪在下痛下杀手了。”那将军左手一挥,周围的将士便往上围了过来,逼着三人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
老三侧头,在老四的耳边轻声说道,“小弟,一会儿姐姐将那将军从马上击下来,你带着小五上马,往西边的深山里面去。那边地形复杂,你们去了也许还是一条生路的。”
老三目光犀利的看了马上的人一眼,长鞭一挥,将士被其魄力一惊,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曹灌,十年前若没有家父舍身相救,你何来的今日。如今,你不但不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反而恩将仇报,我今日便替家父了结了你这个畜生,以慰他在天之灵。”二话不说,长鞭又是一卷,便夺了边上五人的刀,一甩,那五把刀齐齐的向曹灌飞去。
眼见躲不过了,不得不弃了马,保住身家性命要紧。
“老四,带上小五,快走。”
老四闻言,望了一眼老三,轻轻的一颔首,抱着罗初景便上了马,双腿在马肚子上一夹,马儿便冲了出去。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在了那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放任那匹马跑了出去。
“姓曹的,我便实话与你说了吧,那玉璧只有我爹爹知道在哪里,如今他已经去了,世间便再无人知晓它的下落。你们妄想以玉璧,得到天下,痴心妄想,哈哈哈……”她仰天长啸,竟然笑出了泪来。
她轻启朱唇,一咬牙,生生的咬了下去,却不想还未咬断,人便失去了知觉。
暗夜中,有一着便衣的男子快马而至,看着地上嘴角有血的女人,不觉心中一疼,倘若自己再来晚一些,只怕这个他朝思暮想、牵肠挂肚了三年的女子,便这般香消玉殒了吧。
一阵悔意涌上心头,他不该的,不该派曹灌前来的。他以为曹灌会念在往日的救命之恩上,不会下杀手,可是他忘记了,曹灌求功心切;他忘了曹灌本便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又怎会顾忌当年的恩情。
严修下马,狠狠的抽了他一巴掌,“谁准你伤了他们一家的,攻城之前我便说过,不得伤害城中百姓一根寒毛。军令如山,战前抗命,杀无赦。来人,将曹灌拉下去,明日行刑,杀一儆百。”
罗初景由老四护着骑着马,一头扎进了迷林中,这一进去便是九死一生的赌局。
也不晓得马儿跑了多久,林子里的树太密了,根本分不清白天与黑夜,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股腐烂了的恶臭。
“四哥,我们这是在哪里?”罗初景紧紧的护着怀中的包袱,里面装着不少的银两,这出门在外的,银子便是护身符。眼瞧着这林子越走越深,罗初景已是吓得全身发抖,连问话时的音调都变了。
老四在方才逃出来的时候被人用箭射中,因为中箭的部位是后背,所以坐在前面的人没有看见,到如今血已经染湿了他背上的衣服。
罗初景耳中闻到了一声叹息,她的心中不觉一惊,这叹息声中透着太多的无奈。
“初景,你可知我并不是爹娘的生生孩儿,我们五个人中只有你是爹娘的亲生孩子,二哥和大姐已经故去,三姐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如今我怕也是要离你而去了的……”他话未说完,强压住的鲜血便涌了上来,打在了罗初景的肩上,湿了一片。
“四哥……”罗初景闻着了血腥味,方才林中腐烂的味道太重,将这血腥的气味遮住了。
“初景,不要说话,听二哥把话说完。”而后他又吐了一口血,“罗家不仅仅只是书香门第,更是保护玉璧的家族,因这百年来天下太平,便也没有人起了这‘得玉璧得天下’的心思,故而罗氏一族在两百年前便离开朝廷,但这玉璧任是有罗氏一族保管的。”
“如今天下大乱,有夺位之心者,何人不想得到这玉璧?然,这玉璧在一百年前就失去了消息,连爹也不知道究竟在哪里。只知道这玉璧藏在十分隐秘的地方,地图在……在祠堂内……”
他说完,又呕了几口血,终是拥紧了罗初景,“本想在你十八时向爹提亲娶了你这个小笨蛋的,今生怕是无望了。初景,四哥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所以不管多么辛苦,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四哥要先走一步了。”
而后马又被狠狠的加了一鞭,他终是跳下马去,必死无疑。
罗初景下意识的抓紧了缰绳,她不会骑马,回头看去,是一片的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听着渐行渐远的马蹄声,安心的闭上了双眼,大约再跑半个时辰便可以出林子了,他闭着眼,挂在浅浅的笑意,安睡。
初景,临死前叫你知道我爱你,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要活下去,要幸福,要……算了,要求太多老天会怒的,怒了便不能允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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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城的提督府,灯火通明,不断的有人进进出出,人人脸上都是一副紧张的模样。
提督府在严修大军攻城之时便已经空无一人了,想是早听了风声逃了,迷城能这般轻易攻下,与这提督大人战前逃跑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主卧的床上躺了一紫衣的女子,床边立了数位军医,严修站在一旁,军医一个个的为她号脉,眉头紧紧的蹙着。
“回元帅,这位姑娘下的口极重,虽被及时止住了动作,没有立即伤及性命,但亦是十分危险的,生与死便是看今夜。”
闻言,严修的身子不由的一晃,她要离他而去吗?
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看了罗初歆一眼,问道,“若是过了今晚,何时会醒?”
“过了今夜,便可醒来,只是姑娘伤了舌头,怕是今生都要落下毛病,可能此生都不能再言语了。”那军医退下,写下了一副方子,递给了立于一旁的家荣,“若是这位姑娘醒了,便按药方子上面的药量配置,搅成糊状放进她的口中,除饮水饮食外不可取下来。平日里吃些清粥最好,过个十来日我再来,到时我再开个方子,用来服用。”
数位军医拱了身退下,家荣亦是随着他们离开了,下去配药去了。房内留下了两个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面色铁青。
严修行至她的床前,在床沿上坐下,挽起她的手。她的手并不似那些个小姐那样柔嫩,有薄茧,许是做多了活也练了武的缘故。但,她的手指却是纤长,手型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