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颤抖嘶哑的声音听上去分外的无助，夏绿苏紧紧握住顾含柳的手，望了一眼心电监控器上急降的数值，急声唤道：“爷爷，爷爷你睁开眼睛，拜托了，绿苏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绿苏啊……”细弱的声音从干裂的嘴唇里挤出，顾含柳勉强睁开失去光彩的眼瞳，唇角泛起歉疚的笑容：“在这最后的最后，绿苏能答应爷爷一件事吗？”
“恩！”夏绿苏呜咽着连连点头。
“对于小少爷……而言，绿苏既……是一剂良药，也是……一剂毒药，不要伤害他……绿苏，无论如何……”
滴滴滴，心电监护器的屏幕上曲曲折折的线逐渐趋平。
“绿苏很调皮，又很任性，总是欺负泽宇，没有爷爷在旁边看着的话，那臭小子迟早会被绿苏气死。”夏绿苏的眼角发热，视线再次被泪水模糊，她吸了吸红红的鼻子：“所以，所以——”
顾含柳反握住夏绿苏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爷爷希望……你们能在一起……”
滴——
长长的电子音回响在急救室里，冰冷而单调。
夏绿苏握紧手里的指环，呆呆的盯着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的顾含柳，头顶上的照明灯打下了白茫茫的白光，很刺眼。可她却像是将生命之火燃尽了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没有温度，没有呼吸只剩下一具空壳。
三分钟前，紧闭的门外，女医生神情复杂望向靠在墙上的萧夏佐。
这已经是第几次将自己的视线投注在那人身上了？总觉得这个气宇轩啊的男人好熟悉，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但自己应该没见过他才对，若是见过了她不可能想不起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既视感？
“医生从刚刚起就一副想要跟我说什么的表情呢。”
“诶？”医生愣了一下：“那个……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谁知道呢？”萧泽宇垂眼盯着脚下的影子，神情看上去分外的悲伤。
医生沉默的看着他，在里面的老人是他的谁呢？不过，既然他特意赶过来了，那一定是对他而言挺重要的人。他一定很难过吧，就在女医生想着是不是该安慰他几句的时候，萧夏佐的声音再次响起了。
“自从妈妈去世后，好久没有过这种疼痛的感觉了，亲人离世什么的……医生你也会也有这样的心情吗？”萧夏佐侧过脸庞望向医生：“毕竟对于站在离死神最近的地方的你们，这种生离死别的事早就习惯了吧。”
“怎么可能会习惯？我们也是人啊！很抱歉没能救的了你的——”
“医生是个善良的人呢！那就好办了。”
“什么？”医生茫然不解的盯着萧夏佐。
“比起难受、或愤怒，我现在有一件更加在意的事，能跟我订个约定吗，医生？”萧夏佐的双眼危险的眯起，脸上的神情也由之前的悲伤变为冷酷。
医生怔怔地望着他微微动着嘴唇，脊背窜过一片冰凉。
并不是因为话里的内容，而是一种从他身上蔓延过来的可怕的气息，让人有种若不按照他的意思去做的话，就会有恐怖的事发生一样。
滴——电子音从门的后面传出。
真的非常微弱，若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就无法听到。
但立在门侧的萧夏佐却异常清晰的捕捉到了，他猛地挑过头，面色很差地转向靠在远处的萧泽宇，匆忙喊道：“弟弟！”
一阵疾风掠过女医生的身边，还没等女医生反应过来，急救室的门砰地一声撞在了墙壁上。
听到声音，夏绿苏机械的转过头望向冲进来的萧泽宇。
那双望向他的眼睛很沉静，连神情也是，那是竭力将感情压抑住的表现。
绿苏她，一定很痛吧！
萧泽宇的心绞成了一团，他走到她身前 ，伸出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绿苏明明在我面前可以不用逞强的。”
温柔的话语传入到了耳里，夏绿苏呆呆的望着他，表情慢慢地纠结了起来，紧接着嘴唇颤动了一下，刻意强撑的坚强瞬间崩溃了。
她蜷曲着蹲下身，抬起双手掩面放声大哭。
萧泽宇紧跟着半跪在她身前，伸手揽住她的肩，低垂的桃花眼里流溢着温柔的光芒：“对，就这样，将所有的悲伤、痛苦都宣泄出来，但是，在这之后，绿苏要坚强起来，不能被那些消极的情绪淹没。”
门外，萧夏佐双手环抱在身前，维持着之前的姿势靠在墙上。
医生从刚刚可怕的氛围里惊醒过来，舔了一下嘴唇问道：“你不进去吗？”
萧夏佐没有理睬她。
就在这时，远处原本安静下来的女孩们再次骚动了起来。
“不会吧，那是……那个有名的……”
“快掐我一下，该不会出现幻觉了吧。”
“不用掐了，总不会大家一起出幻觉吧，但是你们这样三心二意好吗，佐佐还在那边呢。”
听到佐佐两个字，萧夏佐眉毛狠狠皱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本来就是坚定的暴君派！”其中一个女孩子反驳道。
暴君！萧夏佐的眼睛幽幽的睁开了，在转身走过女医生身边的时候，驻足问道：“对了，我还没有得到医生你的答复了。”
他的声音沉重的有些可怕，女医生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
“我答应你。”
“若不是这样我就不得不采取一些不好的手段了。谢谢，真是帮大忙了。”
女医生握紧拳头，视线随着萧夏佐的身影移动，就在他的身影快要被门挡在的时候，医生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道：“不是因为害怕你才答应你的。你是萧夏佐吧，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了，是在我儿子卧房墙壁的海报上，你是他的偶像，他很崇拜你，请继续给那些喜爱你的人传递正能量，至少不要在他们面前撕下你善良、正义的伪装，这就是作为与你约定的交换条件。”
扬起的衣角消失在了门侧，女医生深深吐出一口气，他究竟有没有听到呢？
“抱歉，没时间给你们悲伤了。”萧夏佐垂眼盯着夏绿苏：“暴君来了！”
搂在夏绿苏肩膀上的手臂蓦地捏紧，萧泽宇的脑袋里飞快的掠过各种想法。
该死，怎么会在这种时候遇到苏零？
这里是十楼，只有那一道门，现在出去一定会撞到苏零，该怎么办？不能让绿苏跟他见面，绝对不行……不想失去，不能失去，决不可以失去……绿苏绿苏绿苏……
夏绿苏松开了掩在脸上的双手，双眼无神的盯着地面，喉咙动了动，好像说了什么，但她的声音实在是太轻了，以至于萧夏佐无法肯定他听到的是不是真的，但就在她身边的萧泽宇听到了。
搂在夏绿苏肩膀上的手臂顿时僵住了，萧泽宇的胸口蹦跳了起来，自己一定是听错了，绿苏怎么可能会说出那种话？
“你不能回哪里？”提问的人是萧夏佐。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用不了多久，那个人就会出现在门侧。
“我不能跟泽宇回布兰里。”
这次是不容反驳的坚定的声音。
不回布兰里？绿苏她在说些什么啊？是因为苏零的关系吗？难道最终你还是想回到那个伤你最深的人身边吗？
萧泽宇的眼睑止不住的轻颤着，他努力的稳定住自己濒临失控的情绪，难过的望向站起身来的夏绿苏，解释啊，绿苏，到底为什么？
夏绿苏俯下身将手伸到萧泽宇身前，澄澈温柔的眸子里映出了他痛苦纠结的神情。
无法拒绝，她的眼神就像是言灵一般无法抗拒，萧泽宇缓缓抬起手，将手指放在了她的手心，然后像是回应她的决心般捏紧了她的手。
而苏零踏进急救室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哦呼。”Alan脱口而出：“灵堂求婚？”
苏零狠狠睨了Alan一眼，Alan慌忙弯了一下腰，退到了门边。
“泽宇，顾爷子他……”
萧泽宇站起身，神情忧伤的望着病床上的顾含柳：“已经……”因为绿苏是背对着他，戴着帽子，又穿着宽松的衣服所以没有发觉么，若是苏零能就这样离开那就能避免两人接触了，但是事情会这么简单吗？
“是么……”苏零垂下视线，沉默了几秒后再次转向萧泽宇：“这次你还会离开吗？”
“啊。”
“什么时候？”
“不知道。”
“这样啊！”宛如呢喃般的细语从优雅的薄唇里吐出，苏零的视线有些呆滞地徘徊着。
“你看上去很疲惫，苏零，你该回去休息了。”
“不，我很精神，我只是感觉很久没有跟人好好说过话了。”
萧泽宇低声回应了一声：“是么！”
在之后，无限延伸的沉闷，充斥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寂静，这让Alan觉得浑身不舒服，感觉自己的呼吸快要停止了，他看了看苏零，然后轻手轻脚的挪到窗户前，伸手推开了一扇窗。
夏风宛如是被硬塞在了一个柜子里一样，在Alan打开了窗户的瞬间，流风汹涌澎湃地冲进了急救室卷起了强劲的漩涡。
啪地一声，Alan脸色铁青的合上了窗，他挠了挠头发，正苦恼着该怎么解释才不会被苏零骂的时候，视线被一头黑亮微卷的长发吸引了过去。
“那是……”Alan惊讶的望着被风吹掉在地上的帽，再转向夏绿苏的侧脸：“原来是个女人啊！还是个漂亮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