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绿苏打开车门的手在发抖,脚步也有点虚浮,她僵硬的坐在副驾驶座上,心脏还未能从之前的恐惧里平复。
苏零望了她一眼,本来打算提醒她系好安全带的,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倾过身去抽出安全带替她戴上。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路上。
夏绿苏好像想要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垂下面庞终于开了口。
“那个少女只是偷拍了几张照片而已,为什么这一次你的反应要那么大,删掉那些照片就可以了啊,若我不及时推开她,你真的打算扎下去吗?”
“啊,真的!”苏零冷漠的回道。
夏绿苏呼吸一窒,唇瓣上越来越干燥了。
“替你洗头、吹头发的照片流出去的话会很麻烦,虽然在我眼里你跟Medoc没什么分别,但在别人眼里你到底还是一个女人。”苏零停下车盯着闪烁着红光的信号灯:“那个母猪不仅偷拍,态度还那么恶劣,不给她一点教训是不知道错的。”
喂喂,态度最恶劣的人是谁啊?别选择性失忆啊臭小子。夏绿苏无声的回了他一声,眼神黯淡的盯着身前的手指,原来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啊才那么大反应,既然怕会引起麻烦那为什么之前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吻她,那样不是更麻烦么。
“最近TSFL集团在竞标一块重要的地皮,需要绪言父亲的帮助……”
夏绿苏心口绷紧,她勉强笑着,很大声打断他的话:“你不用特意来说明了,我明白了。”是么,原来是怕欧阳学姐看到了不高兴啊!
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一直持续到夏绿苏舅妈家附近。
苏零停下车子。
“今天谢谢你了,拜拜。”夏绿苏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
“在理发店里的时候,你害怕了吗?对我……”
夏绿苏落在门上的手指动了一下。
“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是很自然的反应,我啊心里或许真的住着一个恶鬼。”苏零薄唇扬了一下,车窗外的暮色渐渐渗透进车子里:“泽宇有跟你讲过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情景吗?”
夏绿苏落在门车门上的手松开了,她重新坐了回去,摇了摇头:“没有。”
“以前,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相处,不,现在也是这样吧,跟人相处这方面我真的很不擅长。一直到六岁我一个朋友也没有,但是身边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倒是不少,因为跟苏家搞好关系对那些大人们似乎很有好处,所以附近的孩子都被要求着要恭敬礼貌的对待苏零少爷,我厌恶着这种阿谀逢迎的同时他们也不爽着这样的自我卑贱,直到有一天,六个大小孩将我带到了一个偏僻的树林里,因为怕大人们瞧出外伤,他们选择了细针,针头扎进肌肤里的时候真的很痛,或许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疼痛,才使得神经变得更加敏感。”
夏绿苏猛抽一口凉气,身体不自觉的绷紧,没想到像他这样的大少爷也遇到过这种被一大群人欺负的事。
“后来,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们七个人身上都是血,我的脸上、拳头上、衣服上一片血红,早已经分不清是谁的血,那六个大小孩不停哭喊着「恶魔、疯子」,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里混杂着不知道是谁大小便失禁的臭味,就在那时,从树上爬下来一个小孩,嘴里发出恼人的嘿咻嘿咻的呼气声,他在树上看到了所有的经过,本以为他会吓得哇哇大哭,可他却冲我笑了,兀自说着「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这么多年里,我的确从泽宇那里获得了什么,但是——”苏零仰起头,微微眯起的双眼:“我依然只是一具空壳。”
夏绿苏怔忡的盯着苏零的侧脸,俊美的面庞上镌刻着他内心难以消除的孤独阴影。
「零,意味着空白,一无所有」萧泽宇的话悄然在夏绿苏脑袋里回响着,刺刺的疼在心口越来越清晰,夏绿苏抬起手指往苏零的脸庞伸去,在即将碰到他时,手指蜷缩成拳状,一下敲在了苏零的头上。
苏零捂着被夏绿苏敲疼的头部,挑头瞪了过去。
夏绿苏故作思考状的盯着苏零:“你的脑袋里是进水了吗?!都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你的胆子倒不小,竟敢向我伸出爪子。看来已经做好接受惩罚的觉悟了!”苏零手指的骨节发出喀喀的冷响,邪邪的狐狸笑在嘴角扩大。
她一直很讨厌苏零这种狡黠的笑容,但现在看到了这种笑容反而让她觉得松了一口气,至于理由么——
“呐,苏零,其实之前……”
“加上学长!”
这小子!夏绿苏暗骂了一声,身子前倾,然后转过脸抬眼望着他,很认真的说道:“苏零学长,其实呢之前我撒了谎,那个预言是假的。”
“不用特别拿出来秀你已经零下的智商。”
“好好听人家把话说完!”夏绿苏咆哮了一声:“接下来这一句才是真正的预言,你可要竖起耳朵好好听好了。”夏绿苏的两根食指落在了苏零的唇边分别往上轻轻画出柔和的弧度,然后收回手冲苏零眨眼一笑:“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露出幸福的笑容的。”
苏零的眼睛亮了一下,心口像是有什么流窜而过,肚子的附近变得痒痒的,虽然心里的某一处好像变得奇怪起来,但是这种感觉并不讨厌,甚至有些……
有些怎样,那个词还没有想出来,一声门开的声音响起,夏绿苏下了车,刚要甩上门的时候,苏零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下次不要让别的家伙再摸你的头,不然把你剃成一休!这一点,Medoc要比你强多了。”
夏绿苏一下子想起了一休灯泡一样光亮的脑门,下意识的抱住自己的头,然后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只阿拉斯加回过脑袋露出神之蔑视的一笑,不禁羞愤的冲苏零吼道:“你这是什么变态的占有欲?”
“掉了宠物两个字。”苏零平静的提醒了一句。
夏绿苏火大的将门大力甩上,在车子启动的时候,隔着车窗,她看到了苏零柔和下来的侧脸。
车子开走了,夏绿苏目视着远去的车子,夜风吹在脸上有些痒。
至于理由么——不过只是单纯的再也不想看到他露出那种孤独的表情了,还有那种仿佛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的蜉蝣感。
良久,夏绿苏移开视线,抬起手指揉了揉垂落的发丝,苏零带她去洗头发的原因是因为白天的时候韩辰逸摸了她的头么!不经意间唇角的弧度提了上去,片刻后夏绿苏捂住脸,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刚刚自己是在高兴么!啊,振作点啊,夏绿苏 那是苏零对宠物的占有欲,压根就不是在吃醋啊!你也跟着变态了么!但是——
总觉得有点开心啊!
远处的出租车里,司机盯着走远的夏绿苏:“他们两只是坐在车子里纯聊天啊,姑娘你也别太较真了,我看他们之间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闭嘴,你知道什么?”欧阳绪言低吼一声:“你没看到那女的摸他的嘴角了,没事才怪。”
司机自后视镜里望了望眼眶红红的欧阳绪言,想想既然拿了人家姑娘这么多钱,还是说几句宽慰宽慰她一下吧。
“不就是手指碰了一下么,又不是嘴对嘴,现在小年轻不都很开放么,这都不算什么!”
“你会让一头母猪的猪蹄子摸你的嘴角吗?”
“哈?”司机张开了嘴巴,然后又合上:“那是个女孩子,又不是母猪,这物种都……”
“对于苏零而言就是那样!”欧阳绪言恼怒的咬了一下嘴唇,胸口因难以控制的怒火而鼓起,她双眼阴沉的锁住夏绿苏的身影,走着瞧,夏绿苏!
第二天,夏绿苏刚坐到位置上,木子瑾就将脸凑了过去,盯着她扎成丸子头的头发看。
“诶?绿苏你的头发还留着呢!”
夏绿苏从桌肚子里翻出英语课本: “嗯,不剪了,我决定留长发了。”
“哦——”木子瑾拉着长音,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你不是说留长发会影响智力发展的么!”
“啊,我有这么说过么,啊哈,哈——”
看来这次放假绿苏身上有发生过什么事啊!木子瑾了然于胸的收回视线。
“我觉得绿苏长头发一定很漂亮,苏零少爷一定会很喜欢的。”
夏绿苏的脸一下子红了,慌乱道:“笨笨蛋,你在说什么呢,突然间提他干什么,我才不是因为苏零学长他才不剪头发的,和他完完全全没有关系,真的……”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有故事,有故事就是确有其事,绿苏,你就老实交代了吧!”木子瑾将吸管塞到嘴里,将剩下的牛奶全部喝光发出滋滋的声音:“其实,我这双火眼金睛早就看穿了一切,绿苏,你喜欢苏零少爷吧!”
夏绿苏耳朵都红了,她紧紧捂住木子瑾的嘴巴,紧张的四处望了望,再确定没人听到后,这才垂下紧绷的肩膀,动了动嘴角:“我已经表现的那么明显了吗?”
“不,只是我长着一双善于发现「爱」的眼睛。”‘爱’字,木子瑾说的格外的煽情,害得夏绿苏鸡皮疙瘩都起了一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