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红枫无声飘落。
咚!敲碎满院寂静的禅音像是波纹一样一圈圈散开。
“你在想什么?”Armani将倒好酒的陶瓷杯推到萧泽宇身前。
“我在想……”萧泽宇将右手随意的搭在曲起的右膝上,抬起桃花眼凝视着Armani,没有半分表情道:“大叔,你还活着吗?”
萧亚斯怔了一下,一掌拍在桌子上: “臭小子,你在胡言乱语着什么?”
“啊,就是字面的意思。”萧泽宇微耸了一下肩,搭在右膝上的食指绕了一个圈最后指着Armani:“「活着的亡灵」就是说大叔这类人吧。”
“我们才见面不过五分钟,你是怎么得出来这结论的?”Armani看上去没有一点不愉快,酒窝随着笑容加深。
“活不活都一样的话,还不如早点飞升了好,不……”萧泽宇沉下眼瞳盯着那双藏着血腥的眼睛:“大叔是不会升天的,是下地狱才对,隔着这么远我都能听到从你身上传来的冥府的声音。”
“第六分钟就直接叫第一次见面的人去死吗?”Armani大笑出声,转向萧亚斯:“亚斯,你这小儿子很有趣啊,这么多年来你一定过得很有意思吧!”
“这臭小子的脑袋时常会短路,一出故障就喜欢胡言乱语,你就当是过耳风,别往心里去。”萧亚斯尴尬的笑了笑,转眼冲萧泽宇瞪了过去:“你最近银行卡刷的很火热啊,要不要冰一下降降温?”
萧泽宇不满的扬起嗓音:“老爸,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是这个大叔问我我才直言不讳的。大叔,你不该说两句吗?一直以来相亲相爱的父子两可是因为你的关系都快相杀起来了。”
“我?”Armani指了指自己的脸,然后啊了一声,正襟危坐的咳了咳:“我还不能死!”
“什么?”萧泽宇瞧着他正经的表情,随即又垂下头轻笑出声:“拜托大叔,你是在火上浇油吗?”
“你说的没错……”
萧泽宇猛地挺起头:“啊?”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的意思是指你说的活着的亡灵的那番话,我承认你说的没错,但在去往地狱那类的地方或是化为虚无之前,我对这个世界还心存着留恋。”Armani端起陶瓷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即便是染满血腥的亡灵,偶尔也有渴望那一刹那救赎的时候,别看大叔这样,在二十年前也曾有天使敲响过大叔的门哦!”
“天使?门?”萧泽宇半垂着眼睛:“我看敲响的是大叔你裤子上的大前门吧!”
咚地一声,Armani手里的陶器杯掉在了四四方方的小木桌上,他像个青涩的少年,将双手举到身前,慌乱的解释啊: “大叔说的是心门,心门啦,虽然,虽然……”Armani偏开脸小声嘀咕了一句:“虽然那个门也没落下,但能不能不要说出来,大叔脸都红了。”
就在这时,萧泽宇眼前突然闪过夏绿苏的身影。
诶?怎么会突然想起小苏苏了?
萧泽宇静静地望着窘迫不已的Armani。
啊,对了,小苏苏一紧张起来也是这副不知道该将眼睛往哪放的笨拙模样!
很快,Armani就恢复了常态,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烧酒,笑眯眯的抿了一口,完全沉浸入自己的回忆里:“真是个好女人啊,美丽、端庄、温柔、优雅就跟个小仙女似的。”
“真是难以置信,这种话会从你嘴里说出来。”从刚刚就处于震惊里的萧亚斯突然掺和了进来:“你不是从来都对女人不屑一顾么。我还以为你会单身一辈子了。”
“那不是还没遇到对的女人嘛!噢,亚斯,原来是你这家伙一直在暗地里咒我啊,难怪我到现在还是单身。”
“大叔你的天使仙女呢?”萧泽宇拿起桌子上的那杯陶瓷杯,一仰头喝光了,转脸望着枫叶飘飘的庭院。
屋子里的氛围一下子凝结。
“不知道……或许……也或许……”Armani垂眼盯着端起的酒杯,片刻后,他冲萧泽宇举了举杯,完全一副没事人的笑容:“小子,一定要像现在这样帅气的、正直的、毫不犹豫的往着阳光的方向走下去,神的惩罚可是很残酷的。”
“啊,是么!”萧泽宇淡淡应了一声。
之前的话题一般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但萧泽宇今晚明显处于烦躁状态,不怕破坏气氛的托着腮帮继续说道:“或许天使遇上了另一半,忘记了曾经的亡灵,也或许天使还在天真的等待着再次敲响亡灵的心门与大前门,大叔你是想说这些么?”
Armani的神情突然变的阴沉。
注意到异样后,萧亚斯不自在的握拳放在唇前咳了一声:“泽宇,我有份重要文件放在车子里,你赶紧去给我拿过来。”
“老爸,我看压根就没有什么重要的文件吧,你是在叫我跑路吗?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就不继续留在这里煞风景了。”萧泽宇站起身的同时,望向Armani:“但是我是不会为自己所说的话反省的。”
“「或许……也或许」这其中要填充的空白,在这二十年来我一直在逃避着,小二爷你说出了我一直不敢去面对的事实,一边不断地祈求着她能忘记我重新获得幸福,一边又在害怕着被她遗忘,真是矛盾的想法。”Armani一口喝光杯子里的烧酒:“啊,我真是,跟第一次见面的孩子说些什么呢?”
萧泽宇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往外走:“活该大叔你单身一辈子。”
“你这小子说话真是带劲,若是我的孩子能出生的话,也差不多是你这年纪了,当时我离开的时候,她肚子里的宝宝刚好五个月。”
听到这话,萧亚斯刚到嘴里的烧酒直接给呛了出来,连连咳嗽着。
Armani冲要拐出门口的萧泽宇喊道:“喂,小子,大叔挺中意你的,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未来女婿了。”
萧泽宇停下脚步,将双手插在长裤口袋里,在原地晃了晃,转过头来望向Armani:“一、当年那位刚成型的胎儿得活下来了。二、你得保证她是个女的。三、还得是个美女。四、必须是个大美女。五、……”萧泽宇的脑袋里忽然浮现出夏绿苏明媚的笑脸,心口突兀的一紧,他垂下面庞,诧异的眨了一下眼睫,喃喃低道:“五、最重要的一点是能做到让我时不时会想起她,在满足这五点后,我会考虑看看要不要做大叔的女婿。”
“若是满足了第一点,其他四点都不是问题,大叔对自己的孩子有种迷之自信。”
“我看着大叔的颜,可是很忐忑。”
“你这小子……别看大叔现在这样,年轻的时候可是美颜盛世,人称‘再世——”
“大叔!”萧泽宇忽然直视向那双眼睛:“知道吗?好女人都是傻女人,越是好,就越是傻,如果知道你的小仙女在哪,就去看看她吧!”
Armani垂在桌下的手猛地收紧。
萧泽宇收回视线,拐过门口。
另一边,夏绿苏捂着满脸羞红的脸颊,坐在那里傻笑着。
一只手在她面前上下晃了晃,夏绿苏完全没反应的继续傻笑着。
“白日梦做够了没?配合一下!”苏零拿起一旁夏绿苏的外套,语气生硬的将她拉回了现实。
“噢,配合是吧!”夏绿苏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眼神四处游弋着:“这个状况,怎样让学长抱起来更容易呢?我是侧着坐比较好?还是躺下来比较好?后一种我希望学长不要考虑,怪难为情的,呵呵……”
“你是臆想症发作了?你哪个耳朵听到我说抱了?指给我看看。”
夏绿苏连忙捂住自己的两只耳朵,紧闭上嘴巴冲苏零干笑着摇了摇头。
“没问题了吧!”苏零站起身,夏绿苏的右脚又一次被他的手拉的抬起:“没问题了就给我站起来,要走了。”
“啊——你这臭小子竟然选了我最不待见的方案二,真打算让我像个袋鼠一样蹦出去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真是一点点也不绅士,还英国贵族后羿了,我呸呸呸,整一个黄世仁……”就在夏绿苏觉得自己比小白菜还委屈的时候,一阵晕眩感直冲上大脑,视野里整个上下世界都颠倒了,等她缓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就像一袋大米正被苏零扛在肩上。
“等等……学长,放我下来。”夏绿苏窘迫不已的伸手去挡自己的裙子,这样出去还不都走光了,都怪自己受了木子瑾那丫头的蛊惑,穿的是刚好到膝盖上方十公分处的黑袜,而不是打底裤,就这么被苏零扛出去,铁定得走光走的屁屁凉。
“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到,耳朵已经自动启动了屏蔽功能。”
“学长,我还是当我可爱的袋鼠好了,这扛大米的姿势跟您这英明神武的帅姿真是一点也不搭,太损您形象了。”
苏零已经走到了门前,伸手握住门把手。
“啊,你这人真是太气人了……”夏绿苏咬了咬牙:“你敢这么出去,我就……”
话还没有说完,一阵风窜过耳边,大厅里优美的钢琴声像流水一样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