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守】苏宅的大厅里,两个形态狼狈的人站在沙发旁。
“怎么一回事?少爷呢?”
两个人忐忑的对视了一眼,随即弯下腰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回道:“跟丢了。”
尹冰兮微簇了一下眉,另一个人见状赶紧又接过话茬:“少爷出去遛狗,本来一切都顺利,但没想到Medoc会突然冲过来,夫人您也知道,那么一大条狗,比我都重,又是少爷的宠物,我们根本反抗不了,等Medoc不再扑过来的时候,少爷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夫人您别生气,我们现在就去——”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尹冰兮捏了捏眉心,冲他们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今晚就到这里吧,赶紧回去好好收拾干净,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谢谢夫人。”两个人低头哈腰的连连道谢,然后互相推搡着往门外跑去。
到了喷水池旁,两个人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会被夫人骂的狗血淋头呢。”
“快别说了,赶紧走吧,不知怎么的,一待在这宅子里感觉就没好事。”
说着两个人刚回过头准备离开,却见Medoc正端正的坐在十米开外的地方,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正瞅着两个人。
“哎呦,我的妈呀。”两人吓得脸都青了,慌乱间互相撞了个满怀。
“Medoc。”不远处,倚靠在树旁的苏零,抬起手指指着两个人,嘴角勾起坏坏的弧度:“请他们二位洗个澡。”
Medoc兴奋的汪了一声,像一头刚出笼的雄狮,冲两个人发了疯一样冲了过去。
“救命!”
“神啊!”
惊恐万状的声音在庭院里炸开,一只鞋子飞到了半空,然后落在了地上,苏零漠然的踩过那只皮鞋,往大厅里走去。
扑通一声,银白色的水花在苏零的身后高高飞溅起,一个人惊叫一声,往后仰躺进了喷水池里。
这边,苏零刚踏进大厅里,就传来了尹冰兮的声音。
“比起用这种小孩子恶作剧式的撒气方式,你明明更喜欢给对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才对。”
“这误会可大了,您对您的儿子是有什么误解吗?”苏零停下脚步,侧过身望向坐在沙发上的尹冰兮,目光清冷的微微一笑:“他们是做了什么我该动怒的事吗?”
“呜哇啊——”
庭院里又一次传来落水的声音。
尹冰兮眼神平静的扫了一眼门外,端正秀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安静了一会儿,就在苏零收回视线的时候,尹冰兮站起身往他走了过来。
那双美目直直盯着苏零,依旧平静无波的神色,却透着不动声色的怒火。
苏零漠然视之的伫立在原地。
尹冰兮站到他身前,然后递过去一份请帖:“端木雄邀请你明晚七点在少司酒庄见面,这一次不要再搞砸了,后天就是决定那块地皮归谁的日子。”话音顿了一下,尹冰兮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带着一丝警告的味道继续道:“即便是那个夏绿苏被人绑架了,或是出意外死了,也绝对不许你临阵脱逃!”
苏零抬起手接过那份请帖,挑起眼皮子望了过去。
“妈,你之前是这么恶毒的一个人吗?”
他的语气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曾经我也心善过,甚至到那个夏绿苏出现之前,我也一直秉承着一颗善良的心,但她出现了,零零,她是第二个尤浅姿,妈妈知道现在已经被情感冲昏了头脑的你是听不进去妈妈的话的,但妈妈不能再让历史重演,你是我的儿子,即便是你恨我,我也要用我的方式保护你。”尹冰兮松开拿着请帖另一端的手,然后垂了下来,向来冷静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抖动:“是零零你,跟那个夏绿苏逼的妈妈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恶人……如果可以,谁愿意平白无故的去做一个坏人呢?”
“是么,那我真替你的牺牲深深感到不值。”苏零幽暗的眼神里燃烧起不可磨灭的业火,他嘲讽的勾起唇角,转身离开,在抬起脚上楼梯的时候,侧过脸用毫无温度的眼神盯着尹冰兮:“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人要害我,那夏绿苏一定是保护我的那个人,谁让她是一个笨蛋呢。”
“零零——”
“说了你不想听的话呢,你看你整张脸都气的发白了呢。”苏零斩钉截铁的切断了她的话,移步上楼。
回到房间后,苏零随手将请帖丢在了床上,打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绿莹莹的绿萝刮过他的衣角轻轻摇曳着。
像是被什么捏住了脖子一样,苏零胡乱的扯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个纽扣。
重重的喘了一口气,苏零倚靠在石栏上,挑目远视着桃花溪的方向。
【那就是长大后嫁给小逸】,夏绿苏傻呼呼的话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那声音就像是变成一根皮鞭,狠狠鞭笞在苏零的心口。
苏零闭上眼睛,用手撑住被那道声音所占领的大脑:“闭嘴、闭嘴……闭嘴!”手臂激烈的一挥,一盆花盆被扫落下了二楼,咣当的声音惊起了一阵夜风席卷而过。
“都叫你闭嘴了。”脚下的地板仿佛消失了,苏零身体不稳的晃了几下,最后一手撑在石栏上,抬起另一只手撑住混乱的额头,垂着眼低声道:“所以,等你恢复记忆后会回到韩辰逸身边么……所以,你封闭起的那两年记忆,究竟是因为我,还是韩辰逸?……所以,那一天我才会撞了过去……”
阳台下方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传来Medoc低低的哼哼声。
嫩绿的绿萝像是受不了突然变得压抑的氛围,不堪重负的垂下了叶子。
苏零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忍不住笑了出来。
想知道答案的话就去直接问她好了!
就这么简单,为什么自己要在这里自寻烦恼呢?
周围的风忽然停了下来,奇妙的寂静包围着四周。
苏零垂下撑住额头的手,转身往卧房走去,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口吻自言自语道:“下次再灌醉她问问吧!”
柔和的阳光从窗口照了进来。
喉咙口像是被岩浆堵住了,干燥的似要冒出烟来,舌头、口腔也干的厉害,硬是要动的话会发出啪啪的声音。
“苏苏,醒醒。”
“小绿苏,快点!”
在无止无境的黑暗里,陪伴自己的只剩下谁含着笑意的声音。不,不对,应该是两个人,一种温润如玉,一种充满蓬勃的活力,截然不同的两种声音为什么自己会没发现呢?
但是他们又是谁?
还没来得及酝酿自己的情绪,从夏绿苏的眼眶深处冒出一股温热的液体,真是不可思议,明明觉得自己干渴的快要变成干尸了,却还能掉出眼泪。
“喂,男人婆!”
突然,有一股大力用力推在了她的身上,一下,然后又是一下。
夏绿苏慢慢睁开了眼睛,一脸恍然的盯着天花板,耳畔依稀还残留着梦里的声音。
“太不像话了,睡觉也能哭出来,真是难看到家了。”
听到声音,夏绿苏反射性的转过脸去,只见萧泽宇正翘着二郎腿抱着手臂坐在一米之外的凳子上,一头栗色的发丝在从窗缝里吹进来的晨风里轻轻飘起。
应该是觉察到了夏绿苏投过来的视线,萧泽宇回以嫌弃的眼神。
“做什么梦了?”
那是带着一丝调侃,又有一些生硬的声音。
“不……”喉咙干的要冒烟了,夏绿苏发觉自己的嘴巴没办法顺利的动。
大概是实在是看不过去了,萧泽宇放下腿,起身走到床侧,拿起那瓶昨晚放在床头的矿泉水,然后打开盖子递了过去。
夏绿苏吃力的支撑起双臂,跟大部分酒醒后的人一样,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好在她坐起的力气跟抓住一瓶矿泉水的力气还是有的。
咕咚咕咚,仿佛几天没喝过水一样,夏绿苏一口气喝下了半瓶,在吸收了水分后,身体的细胞慢慢活了过来。
“先擦干眼泪吧,瞧着很碍眼,哭哭啼啼的,跟个娘么似得。”
“我本来就是女的。”夏绿苏不服气的回了一句,她抬起袖子狠狠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冷不丁的萧泽宇将脸凑到了夏绿苏面前,一本正经的指着自己的那张脸:“我是谁?”
夏绿苏一脸你是神经病吗的表情。
大概是对她的默然不语感到不安了,萧泽宇的声音变得紧张起来: “快点回答,知道我是谁吗?”
“你啊!”夏绿苏上下扫了萧泽宇一眼,一口气说道:“你不是那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拳打妖魔鬼怪名扬四海八荒桃花遍地开家财万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偶尔发神经偶尔热心偶尔化身为暖心空调偶尔可爱偶尔不可理喻又从不把我当女生看的天狐二少爷萧泽宇萧二爷嘛!”
萧泽宇一听大大松了一口气,直起身来的时候随口换了话题:“所以,梦到什么了?”
夏绿苏刚松懈下来的脸瞬间又紧绷了起来,她垂下眼,双手握住矿泉水瓶子:“不知道,感觉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可醒来后,什么都记不得了,尽管如此,在意识恢复后,身体似乎还记着在梦里时的那种感觉,有点悲伤,所以眼泪才会无视于我的意志擅自流了出来。”
“啊嚏!”一声喷嚏声响起,萧泽宇揉了揉鼻尖,低道:“明明吃过药了,怎么又打喷嚏了?”
“诶?”夏绿苏盯着自言自语的萧泽宇傻愣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得大声“啊——”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拿起一旁的被子躲了进去。
“你干嘛要发出像是被视奸了一样的狼嚎?”萧泽宇塞住受到魔音攻击的耳朵,过了一会儿伸手去扯夏绿苏的被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