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马路,前方的人行道上行人越来越少,这么冷的天,谁也不愿都在外面多呆一会儿吧。
夏绿苏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将下半张脸缩进宽厚的围巾里。
已经许久过去了,电话的另一端依然没有任何声音传过来。
韩辰逸听到了她的话了吗?还是说他忘记挂电话了?
就在夏绿苏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该掐掉电话的时候,从寂静之中传来了韩辰逸的声音。
【在B市的老宅子好久没有人住过了,家里落了一层厚厚的灰,都快荒废掉了,本来我是打算雇人清理的,可外婆执意要亲力亲为,那么大的地方要整理干净得花上几天吧,有时真是拿她没办法……】韩辰逸的话音顿了一下,然后轻快的语调变的低沉【等她差不多把整栋房子清理干净,也该到我妈的祭日了吧……】。
夏绿苏神经一紧,像是做错事了一样急忙道歉:“对不起,韩辰逸,我不该问的……”
【少来这一套,你是关心我才会问的吧,更何况你也不知道我妈祭日的事。】韩辰逸扬起声打断她的话,过了一会儿放柔了语调【我觉得很开心哦,绿苏会关心我】。
像是害怕对方误会什么,夏绿苏冲口而出:“那是当然的了,我们是铁哥们啊!”
才说完,夏绿苏的眼前忽然闪过在韩辰逸家书房看到的那张照片,猛地捂住了嘴巴。
铁哥们?
自己的话一定像是尖针一样刺伤了他吧!
若她还是韩辰逸记忆里的那个自己,她又会怎么看待他?朋友?玩伴?又或是……恋人?
【怎么了?突然就沉默了。这个时间点你已经放学了吧,在等公交车吗?现在天气这么冷,有没有多穿点?】。
韩辰逸的声音听上去跟往常一样没什么不对劲,是自己想多了吧。夏绿苏慢慢松开捂住的嘴巴,身旁飞驰而过的汽车掀起了她的发丝跟围巾。
“废话,我又不是傻子。”夏绿苏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提起声回了过去:“倒是你,现在不会还为了耍帅挽裤管吧,老了可是会关节痛的哦。”
【你以为我会那么蠢?好了,不跟你说了,外婆在喊了,又要去帮忙了,啊——累死了】。
说完,韩辰逸就挂断了电话,夏绿苏微微笑了一下,收起手机往正在进站的公交车跑去。
B市,一栋看上去已经建了好几年的欧式风的洋房里,韩辰逸弓着腰坐在沙发上,逐渐被夜色所侵染的双瞳低垂着。
“小逸!”惊慌失措的声音伴随着水盆落地的声音突然自门畔炸开,安妃容神色慌张的急冲了过来,托住韩辰逸血流不止的左手:“小逸,你在干什么,马上把你手上的水果刀放下。”
韩辰逸一脸迷茫的望过去,只见自己抓着苹果的左手上鲜艳的血像雨丝一样不停地往下垂落。
自己是什么时候切到手里?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紧抓在刀柄上的右手陡然一松,咣当一声,凝着血珠的水果刀掉落在了地板上。
“怎么一回事?啊?”安妃容胡乱的抽了几张纸巾给他的手指止血:“小逸,你这是想吓死外婆吗?”
韩辰逸盯着那双哆哆嗦嗦的按着纸巾的手,岁月的痕迹布满了她的手背,外婆真的已经老了啊。
“外婆你太大惊小怪了,我只是削苹果的时候一不小心走神了割破点皮,没什么事啦。”韩辰逸抽出手,拿起纸巾面不改色的擦了擦。
“你在想什么,连自己在削苹果还是在削自己的手指都不知道?”安妃容情绪激动的抬起头紧逼了过去:“是在想那个夏丫头的事吗?”
“我去清理一下伤口。”韩辰逸按住手指,站起身。”
“等等,小逸。”安妃容随之站起来,那双仿若能看穿内心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你是被夏丫头伤到了吗?从很久以前开始,只有夏丫头才能让你露出这种仿若被遗弃的眼神。”
韩辰逸抬起手指挠了挠发丝,随后平静地回道:“没有,我只是在想我的那个爸爸是谁?在苏岚衣结婚的那晚,酒醉后的她跟一个不认识的男的稀里糊涂的上了床,既然你们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可为什么我会姓韩呢?这不是很奇怪吗?还有,以妈妈当时的状态,能留下肚子里的我并生下来连我自己都感觉挺不可思议的。”
“知道吗?小逸。”尹冰兮凌厉的眼神柔和了下来:“每次撒谎之前你都会下意识的抓一下自己的头发。”说完这些,安妃容长长叹息了一声,蹲下身收拾地上的血迹。
手指上的血有些干涸了,韩辰逸用纸巾擦了擦,来来回回不停地擦,似要将笼罩在心口的阴霾一并擦去。
“是么,你也知道啊,小时候小绿苏也曾说过,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没能改掉啊。”韩辰逸转身往洗手间走去:“这可怎么办呢?”
TSFL大学部女生宿舍楼里。
“绪言,我刚刚听到一个特别好的消息,那就是你将作为学院音乐系的代表前去世界最著名的伯克利音乐学院参加他们的音乐节。”缇娜兴高采烈的凑了过去,羡慕不已:“那可是苏零少爷一直想去的名门学校,更重要的是Y国的二王子也在那里读书。”
“这很值得高兴吗?”正对着镜子戴耳环的欧阳绪言轻描淡写的问道。
“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去的,难道你没看到去年作为代表去参加的二年级的何夏子那小妮子因为这个拽成什么样了?”
“何夏子?是谁?不认识!”欧阳绪言站起身走向衣柜,讽笑一声:“我的脑容量可不是来记这些阿猫阿狗的。”
缇娜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随即满脸堆笑道:“我的意思是绪言很厉害啦,你在音乐方面绝对是个天才,老师们都在夸你呢,还有就是……等你去了伯克利遇到了王子,能不能帮我问他要份签名啊。”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哦。”欧阳绪言拿出一件小洋裙还有一件驼色的大衣,转过身来望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的缇娜,嫣然一笑:“我已经回绝了校方!”
“什么?这可是很多怀有音乐梦的人向往的地方啊,绪言你傻啦?”
“我可没什么音乐梦,只有做苏太太的梦,不过这梦也即将成真了。”欧阳绪言边换衣服边说道:“你觉得我会放心留下苏零在有那只小狐狸精存在的地方,一个人跑去什么伯克利吗?”
缇娜一听,忍不住低声碎碎念:“你在不在还不都是一样,苏零少爷前几天还当着你的面吻了那个小狐狸精……”
欧阳绪言正在整理身上的小洋裙的手僵住了,一旁的莫舒静急忙大声问道:“对了,绪言,你干嘛要借钱给那个小贱人买手表?总不可能真的是给她解围吧?”
欧阳绪言狠狠地瞪了缇娜一眼,感觉到了她眼里的怒意,缇娜立马封上了嘴巴。
“缇娜是没脑子,难道舒静你也没有吗?竟然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欧阳绪言拿起首饰盒,指尖一一滑过首饰盒里的项链,最后拿起一条坠着一朵镂空的玫瑰的铂金项链戴在脖子上:“零特意下了命令让柜姐给夏绿苏留着那只欧米茄,瞧他一副又紧张又期待的样子,一定是觉得那块手表是送给他的吧,既然他这么期待,那我这个他的未来老婆不是该帮他一把早点认清事实,省的他到订婚那天还在念着,另外,在故意演了那场恶心的借钱戏码之后,那个小贱人对我的罪恶感会更加深了,呵,我就是要让她在看到零、想到零的时候也会被对我的罪恶感折磨着,不让我好过的人,我一定也不会让她快乐。”
很快就到了平安夜那一天,天气一点也没有回温的迹象,变得越来越冷了,到了快放学的时候,整片天空雾蒙蒙的,就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
“今天会下雪吗?”夏绿苏仰起头盯着沉甸甸的天空,将手伸出窗外。
木子瑾搓了搓手:“绿苏喜欢下雪吗?”
夏绿苏回过头来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是么!那告诉你一个幻灭的消息,今天雪下不下来。”木子瑾露出遗憾的表情,伸手从课桌里抓出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放到夏绿苏桌前,扬起唇角微笑道:“不过你可以期待一下明天的圣诞节,天气预报说会有小雪,这是今年的平安果,吃了它会保佑你的。”
“苹果!”夏绿苏低头望着手里的苹果,对了,木子瑾并不知道她讨厌苹果。
“不对,今晚它叫平安果。”木子瑾一本正经的纠正她,手指下意识的伸向课桌里的另一个苹果,正要拿出来的时候,木子瑾又失落的松开了手,怎么又忘记了,徐晨熙那个木头已经退学了。
小瑾!夏绿苏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眼里的担忧随之加深了。
“啊,这天真是冷的受不了,我珍贵的脂肪减的真不是时候,抗冻能力都下降了,不行,我得赶紧回家躲被窝里才能得到解救。我先走了,绿苏。”说着,木子瑾揪起书包往教室外跑去。
过了一会儿夏绿苏转过身望向窗外,目送着校园里飞奔的那道身影远去。
“那个平安果是打算送给徐晨熙的吧。”夏绿苏自言自语一声,转过身盯着木子瑾课桌里的苹果。
已经过去六天了,徐晨熙大概早就搬离了那个地方吧,但是万一他还没搬家呢?为了避免后面的那种可能性而留下的遗憾,还是去确认一下比较好。
这么想着,夏绿苏已经拿起了那一个苹果塞到自己的书包里后起身离开。
为了赶在八点之前到达萧宅,夏绿苏很难得的打了一次出租,大概十五分钟后,司机将车停在了一条小石子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