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暗黑色的云朵厚厚地覆盖着天空,冷冷的水泥地、光秃秃的树木,没有任何鲜艳的色彩。
护在夏绿苏身上的人影撑起双臂支撑起身体。
“哎呀,哎呀,真是千钧一发啊,差点就去见阎王了。”那人边用轻松的语调调侃着,一边揉捏着手臂,英朗的面庞上,有个深深的酒窝,是Armani,他望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马自达嘴里问道:“喂,小姑娘你没事吧?”怎么会有事呢,所有的冲击大叔可是全部替你挡下了。
没有人回答,Armani疑惑的转过脸去,只瞧夏绿苏眼神呆滞的盯着天空,她的脸上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若不是她的胸口还在起伏着,跟个死人也没什么分别。
Armani伸手在夏绿苏眼前左右晃了晃,但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该不是就是殷恩口里说的正流行的碰瓷吧。”Armani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即起身拍了拍身上:“总之大叔我人也救了,你喜欢躺地上就继续躺着吧,可别想从大叔身上再得到什么好处。”
Armani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走出了几步,不知道是因为实在受不了周围带着非难似的视线,还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又停下了脚步,低声咒骂了一句,转过身大步冲到夏绿苏面前,不悦的怒吼道:“喂,小姑娘你这是什么意……”话音里的怒意陡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手足无措的慌乱:“好了,大叔不凶你总可以了吧,你别哭啊。”
夏绿苏的嘴唇动了一下。
Armani犹豫了一下,蹲下身将耳朵凑了过去问道:“你说什么?”
“……那天也是这样糟糕的天气……”泪水从眼角滑落进散开的发丝里,虽然眼泪很快又从眼里流出来了,但紧接着又有新的泪水蒙上了眼眶模糊了眼里的一切,夏绿苏将手背搭在眼睛上,低声抽噎着:“为什么我会忘记了呢?”
“你忘记什么了?”
“最不该忘记的人……小逸……还有……妖精先生。”
“妖精先生?”
在Armani言语的引导下,夏绿苏混乱的脑袋里慢慢勾勒出了一个少年的身影,亚麻色的发丝,幽黑的双瞳,桃白的肌肤,混杂着一丝丝天不怕地不怕的痞气,却又十分的优雅高贵。
灼热而复杂的感情剧烈的翻涌而上,让她禁不住猛咳了起来。
“喂,你怎么了?”Armani望着捂着脸痛苦的蜷缩起身体的夏绿苏。
“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他的名字。”
“那你有问过他吗?”
“没有,那时候我甚至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夏绿苏喃喃自语着:“我看呆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妖精先生】这样的称呼已经脱口而出了,他看上去有些惊讶,然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了,我从来没看到过像他笑的那么好看的人。”
“既然已经想起来了,你可以去找找他,这次可不要再忘记问他的名字了。”
“已经不需要了。”
“为什么?”
“他一直就在我身边,可我却从来都没有认出他。”
“他就从来都没有跟你提起过吗?”
“或许他早已经忘记我了……就像我忘记了他一样……”夏绿苏移开遮挡在脸上的手,紧紧揪住心口的位置,压抑着呼吸呻吟道:“明明都那么约定好了……”
“约定么!”Armani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心思,低垂下眼睛有些失神,过了一会儿说道:“他不是就在你身边吗?若我是你的话现在就冲到他面前问问清楚,而不是在这里说着「或许」,又或是怨天尤人,你的声带能正常发出声音吗?”
“嗯!”
“你的腿呢?能不能站起来?”
夏绿苏松开紧抓在胸口的双手,支撑在身体慢慢站起来。
“能跑吗?”
“能!”
“知道你那位「妖精先生」现在在哪里吗?”
“知道!”
“Good。”Armani站起身理了理她散乱的发丝,锐利的双眼直望向她眼底深处:“那就跑起来,跑到他身边告诉他你是谁,他是谁,以及你们的约定。”
黯淡的眼瞳亮了起来,但随之又被闪过挣扎夺走了光辉,夏绿苏消极的摇了摇头:“已经迟了,用不了多久他就要订婚了……”
妖精先生是……Armani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了下巴,是么,是那位泰丝夫兰家的小少主啊!
“你就真的甘心就这样缩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吗?”
像是有飓风窜过耳边,夏绿苏猛地抬起了双眼。
“你现在什么都不做的话,以后或许会后悔,也或许不会,但是,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若是你现在付出了行动,日后至少不会因为现在的什么都不做而遗憾。”
夏绿苏无力的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握起。
Armani望了她一眼紧握成拳的右手,绕到她身后,伸手在她的后背上轻轻一推:“那么现在就由你选择不会让自己后悔的路。”
夏绿苏的脚下往前踉跄了一步,在这一刹有很多念头涌了上来,但又一下子变得空白,只剩下自己的声音不断回旋在脑海里。
——想见他!
脚跟下意识的一转换了方向,夏绿苏转过身往着今日场面最盛世浩大的地方奔了过去。
四周的人群很快就散去了,殷恩将停在不远处的车开了过去,Armani揉了揉眉心伸手打开后座门坐了上去。
车内空气凝冻,窗外萧瑟的树木一晃而过,殷恩看了看后视镜,Armani只是对着车窗外发呆,他的眼神仿佛穿越了绵远的时光定格在了某一天的午后。
“先生,您做了蠢事!”
没有回答,但殷恩知道他听进去了。
“你那样做或许会害了她!”殷恩目视着前方的道路:“组织里鼎鼎大名的死神竟然会去救一个小女孩!这种本不可能的事发生却在不久前真真实实的发生了,如此一来会让那些长久以来心怀鬼胎的家伙盯上她。”
“不冲过去的话,她会被车撞到,那样的车速她即便是命大不死,也残废……”Armani闭上眼睛回忆起当时的画面:“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知道我不能就这样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在中东,一个濒死的小女孩向您求救,您只需要动一下嘴就能救她一命,但是你没有;在阿富汗一个同伴中了枪,您只要——”
“殷恩,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说先生您完全也可以像以前那样置之不理。”
Armani睁开双眼,再次转向窗外遥望B市的方向,良久用低蔓于地的声音喃喃道:“或许,是因为回到了临近她在的地方,心也变得柔软了一些吧!那个丫头,总会让我不自觉的回忆起过去那段梦幻般的日子。”
A市东区的度假区,尽管已经是冬天,但一望过去一片碧绿,地上种植的矮生百慕大让人有种春天已经到了的错觉。
在草坪的中央,一座壮观而大气的西式建筑傲然屹立在那里。门前矗立的十二根汉白玉爱奥尼柱更添了一种秀丽与端庄,这里正是TSFL贵族集团少主与A市市长女儿举行订婚仪式的地方。
优雅婉转的钢琴曲像山间潺潺流动的溪水拂过来宾的耳边,在打开门走向礼堂的中庭里路道两侧分别高竖着十根六米高的竹子,竹子上挂满了粉白色的玫瑰花串,一缕紧挨着一缕像是数十条柳条垂落了下来,风一吹就像是撩动了竖琴琴弦一样,烂漫而美丽。
准备室里,换衣间的门开了,苏零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今天的穿着有些特别,不是传统的西服,而是接近于《凡尔赛玫瑰》里的那种华丽高贵的宫廷服饰,以黑色与金色为主的修身中长外套,绣着繁复精致的洛可可式花纹的金色立领紧贴着修长优美的脖颈,嵌在领口前的宝蓝色宝石随着他的走动闪烁着深邃而美丽的光芒。
欧阳绪言目光痴痴的望着坐到沙发上的苏零。
“绪言你觉得怎么样?”尹冰兮笑容满面的盯着自己的儿子。
“诶?”欧阳绪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一下自己滚烫的脸颊,将视线转移到苏零脚上的皮靴上:“感觉就像童话里的王子一样。”
“那就对了。”尹冰兮有些得意,拉着欧阳绪言的手去试衣间 边走边说道:“这么说出来你或许不信,但是零零的身上的的确确流淌着王族的血,只不过那个国家早就灭亡了,叫「天守」,现在已经查不到任何关于那个国家的资料了。虽然如此,有些东西还是不能废的,所以零零的奶奶才会特意派人送来了这套衣服,据说是零零的高祖伊斯莱·泰丝夫兰曾穿过的,没想到意外的很合身。”
欧阳绪言一时无法消化,半天挑了一个问题问道:“那个国家是怎么灭亡的?”
“不知道。”尹冰兮摇了摇头,唇角泛起一丝苦笑:“即便是到了今天,在那位老太太,不,是在整个泰丝夫兰一族的眼里我也只是个外人。”
此刻,在度假区的某一个别墅里,风墨白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转身坐到阳台上的藤椅里。
“Dior大人。”一名黑衣人弯了弯腰:“泰已经成功潜进了礼堂里,目前还没有发现「贵族之吻」的踪迹。”
风墨白摸了摸嘴唇:“你觉得对方在一个月前就大肆宣传「贵族之吻」将作为定情信物出现在订婚宴上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