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靠在椒江大道的路边，谢林杰买了一些快餐回来，分给黎冉和球球后，自己啃起了汉堡。黎冉向来不喜欢快餐，可看谢林杰饿死鬼投胎的样子，猜想今天的午餐就这些干巴巴的食物了。
把自己那份给了球球后，她心不在焉吸着冰饮，无聊的看着车外风景。
滨海九月，酷热难当，她渐渐怀念起智利。想着秦皓风快要结婚，也没自己什么事，不如过几天就回去。
“黎冉……”
“麻烦咽下嘴里的东西在说话——看你吃的满嘴油，比球球还脏。”
黎冉拿出随身的纸巾递过去，谢林杰憨笑着接过擦了擦脸，自从母亲死后，他一直过着单身汉的生活，此时黎冉只是一个递纸巾的动作，他都高兴的眉开眼笑，暗暗多看了她几眼。
“当警察的真的这么忙，连找个地方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下次我带你去餐厅吃大餐……”
“免了，我还是喜欢自己做饭。”
“那有幸能吃到黎小姐做的饭菜吗？”
谢林杰的殷勤太直白，搞得黎冉有点郁闷，干脆抱着双臂看外面不说话。
“午饭也吃完了，可以谈正事了。”
“洗耳恭听。”
谢林杰习惯性吃完东西抽根烟，看黎冉和球球在，急忙收起烟，喝了口冰咖啡润喉咙。
“昨天有巡逻警员巡逻到你住的街道，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在你家门口晃悠。当时警员以为是流浪汉之类的没有放在心上……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的确在监视你，所以知道你家昨晚被人捣乱。至于是哪个不要命的毛贼，我已经有了点眉目。”
谢林杰说着有意凑近一分：“虽然警察有义务抓坏人，可是你没有报警，我帮你属于朋友道义，有没有什么好处？”
黎冉无语翻了个白眼，所幸往旁边挪了挪，不去看他。
“你都说是朋友道义了，朋友间还要好处，我想小谢警长对朋友这词似乎有误解……”
“那我们是朋友咯？”
黎冉疑惑看了眼满脸通红眼神雀跃的谢林杰，不明白他激动个什么劲。禁不住他一再的追问，勉强点头。
谢林杰突然伸出手，她纳闷看了眼，心想这又要搞什么鬼。
“既然是朋友，握个手应该吧。”
“好，握手。”
谢林杰握的有点用力，黎冉也懒得管，断断续续想起昨晚的场景。当时追着那个毛贼出去，结果那厮穷途末路钻进了狗洞，吓得她也是一愣一愣，不得不佩服那厮能屈能伸，是个成大事的人。
可换种思考方式，那狗洞很小，过得去的除了孩子只有女人。
“毛贼是个女人——”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孤寂的眼神往不远处的花坛上一落，想起五年前自己和秦皓风曾来过这里。不只花坛，那亭子，广告牌，路灯下……五年前和他走过滨海的大街小巷，每个角落里都曾有过欢声笑语美好记忆。可如今回身看，只留自己一个……
“黎冉，你发呆了？你在想秦皓风吗？”
“没有。”
她回应的很快，别脸的速度也是，生怕被旁人看出自己的心思。身边的球球吃的满脸脏，她耐着性子拿纸巾小心擦着。小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脸自带感染，球球笑了，她也笑了，却不知谢林杰也跟着笑了。
本来只是入屋捣乱的小case，黎冉本可以不去理会。一方面好奇到底是谁在针对自己，一方面也想有个人陪着。听他说废话也好，至少比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的好。
这时候谢林杰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发现入屋捣乱的小毛贼。挂断电话后，谢林杰开车往目的地赶去。
红绿灯口的几秒停顿，黎冉无聊看着窗外，无意看见人群中的一瞥。秦皓风站在大树下，理了精神的板寸，白色的衬衫被风吹起，树荫在脸上落下斑驳，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好想……好想下车拥抱他……
“黎冉，警员说在前面那条街看到那个小毛贼，你……你在看什么？”
她下意识摇头说没什么，谢林杰也看了眼，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事物，刚好绿灯亮起，他启动了车子。
当黎冉回看过去时，秦皓风已经不见，只留下满地碎落的阳光，和一心苍凉……
警员是个二十出头的新丁，第一次跟踪人显得有点害怕，见谢林杰下车语无伦次的汇报跟踪结果。谢林杰听了半天才明白，小毛贼进了游戏厅。摆手让警员回去后，他小跑回车子，满脸浅笑的敲着后车窗。
黎冉缓缓下滑窗户，有些烦躁的扫了眼谢林杰，见他指着身后的游戏厅，明白目标人物就在里面。游戏厅人多，等下抓人可能引起混乱，害怕带球球进去有危险，对小家伙交代了几句，让他乖乖待在车里等。
外面艳阳高照热火朝天，游戏厅里一片阴凉，驱散了身上的热气和烦躁。谢林杰在前面走着，职业病的快速打量来往的人群。黎冉漫不经心在后面跟着，早就想对谢林杰说‘算了吧，我不追究了’，可谢林杰热情又固执，她只好陪他玩这抓贼游戏。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目标人物，谢林杰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揪着短袖大口喘气。见黎冉站在一个游戏台不走了，顺手拿了两瓶水走过去。
靠近后发现是个扔硬币的游戏，看黎冉目不转睛的样子，以为她想玩。他把水往她手里一塞，浅笑丢出‘等我一下’，转身小跑去换游戏币。
睹物思人，记忆肆虐。恍惚间回到五年前的那天午后，花九儿和工作人员串通留自己下来玩耍，其实她很懂自己，想用玩游戏的方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所以后来当想换个造型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剪掉一头长发，模仿着花九儿以前的样子……
“九儿……我终究让百年前的噩梦重演了……”
忘记多久没湿过眼眶，只不过想起过去的人和事，竟让自己狼狈成这样。急于逃避的时候看见人群中一张熟悉的脸庞，大概二十来岁，帅气干练的短发，穿着一件似曾相识的涂鸦T恤，那一垂眸一回头的神态，打开了心里又一座孤坟。
“小白？是小白！！”
她忘了秦小白在五年前已经死了，此时却追逐着一个酷似秦小白的女生而去。
女生显然感觉到有人肆意的靠近，下意识动作钻进人群企图逃跑。
黎冉紧追不放，喊着‘小白等等’，肩头无数次和路人碰撞，却忘记了疼痛，只想拦住女生。
谢林杰换了游戏币回来没看到黎冉，再一看游戏厅炸了，还没弄懂发生了什么，看见黎冉追着一个短发帅气女生不放。顿时脸色一垮，垂头丧气的把游戏币送了人，靠在墙上喝着水。
“哎，果然弯了。可惜啊可惜，本来还想娶她当老婆的……咦？那个短发女生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不对啊！小张说小毛贼其实是个女生，是个短头发的女生，难道就是她？！喂，警察，你给我站住……”
女生一看警察都找上门了，心想坏了，肯定是自己的事败露了。顿时打了个激灵，脚底抹油的往外冲。可黎冉追得紧，好几次差点被她抓住。女生也顾不上许多，逮谁都往后推，黎冉忙着搀扶，等她回过神时，女生已经不知所踪逃之夭夭。
这时谢林杰揪着衣服气喘吁吁跑过来，看着消失在门口的女生，再一看茫然若失的黎冉，刻意问了句：“你认识那个小女生？”
黎冉落寞的摇摇头，清醒后想起秦小白死了五年，就算秦小白没死，那个女生才十八九的样子，根本不可能是秦小白。
“她就是到你公寓恶作剧的小毛贼。”
“她？！”
黎冉顿时一愣，一个酷似秦小白的小女生，也是到自己家恶作剧的小毛贼，她和秦小白就真的没有关系？
当游戏厅的人还惊魂未定的时候，从外面走进来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似乎是来找人。找了一圈没找到，骂骂咧咧的往外走。
“别说五年，就算五十年一百年，也很难让这座城市重回法律中——”
谢林杰若有所思的说着，黎冉敷衍点点头，想着女生已经跑掉，再留下来也没意思，和谢林杰离开游戏厅。
刚要上车，谢林杰接到电话，说是有大案子。一看球球在车里睡着了，干脆把车留给黎冉，自己搭车赶回去。
黎冉拿着车钥匙，看着谢林杰追风的身影渐渐入了神。这五年来虽然过得开心，可一点也不充实，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原来那是斗志，对生活的激情和对人生的挑战。
“也许我真的是活得太久麻木了——”
球球睡得很死，连到家了都不知道。黎冉小心抱他进屋，想起有东西落在车里，把球球放到沙发上转身出去。刚出去就看见后车厢自己开了，从里面下来一个短发的女生，是在游戏厅看到的女生，此时她正躲在车后贼头贼脑的打量四周。
她瞬间想到杀气腾腾冲进游戏厅的汉子，猜想汉子们是在找这个女生。而女生一急之下躲进了后车厢，才会被自己带到这里。
静观之下的眉眼神态愈发像秦小白，甚至连鬼鬼祟祟的样子，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时间心如过电眼眶温热，不由得靠近一步喊出声。
“小白等等！”
正要走的女生听到有人说话，警惕的扭头看去，发现是自己昨晚捣乱过的公寓。公寓门口还站着一个短发眼眶湿润的女人，和得到线报里那个过膝长发的女人不相符，还以为自己糊涂砸错厂子了。
刚要过去道歉，却被几个跑过来的汉子团团围住，还是游戏厅的那几个凶神恶煞。
带头的是个光头左臂一条龙的胖子，叼着牙签大摇大摆走过来。
“小兔崽子，终于逮到你了！看你这次还不死！！”
女生出奇镇定冷眼看着，一想到等下可能要挨揍，而黎冉一直看着自己，顿时计上心头，满眼泪花的冲她大叫。
“姐姐救我！”
恍惚间黎冉从女生身上看到秦小白的影子，浅笑着招招手：“回来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