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的说，那不是眼睛……哪有人的眼睛是猩红色的，像鲜血灌溉下的琉璃珠，僵硬的转动着，就算隔着窗户，也能听到她转头时发出的咔咔声，俨然是一个被复苏的恶魔……
经过刚才的激战，哲岛野倒在角落昏迷不醒，小雨和他的两个随从倒在血泊中，也正是小雨死前的惨叫，唤醒了黎冉心底最后的善念。可醒来时看到满地鲜血，四周是挥之不去的邪恶，心在刹那间被恶念所蒙蔽。
“醒了？”
黎冉痴痴念叨一句，抬起的左手掌中龙火纹惊现，泪水涌出的瞬间，黑花绽放无声，刹那间缠绕脖子蔓延向心口。咚，好空旷的声音。像是无人空谷，可悲的却是心脏的声音。
空了，心，被邪恶所吞噬了……
猩红之瞳缓缓扫过四周，那些处在惊恐寒颤中的人类啊，像受到了诅咒，无不以头砸墙的痛哭，不断说着忏悔的话。
呵呵，她笑了，只是嘴角上扬，哑然无语。
当看见小雨的尸体的时候，脑海里浅存着刚才她为了保护自己，被疯狗哥一刀刺中心脏死去的场景。
下意识的，她按住心脏位置，湿湿的，心口竟渗着鲜血。
“小……雨……”
其实早在小雨住进公寓的第二天，黎冉就查到小雨的事情，知道她是律绾川指派到自己身边的卧底。可心眼告诉她，这个孩子并不坏。她只是被世道逼得走投无路，坏的是这个世界！
所以她将她留在身边，还把球球交给她，希望能引导她向善。
她做到了，可却也是害了她，所以她死了……
黎冉愈发觉得是慕容曲烟的诅咒，百年前小九儿死了，五年前花九儿死了。后来秦小白也死了，现在连酷似秦小白的小雨也死了。老天爷总会在你做错事后，安排一个相似的人重新出现在你生命里，考验你会不会重蹈覆辙。
是的。自己在重蹈覆辙，甚至从来没有走出这个怪圈！
此时心头稀稀落落，孤寂回荡，活了八百多年都没放下生死离别，心一再被左右勒痛。她开始怀念那天濒临死亡的自己，假设那天就那样死去多好。不会难过不会痛，长埋黄土终结此生……
最终，黎冉认命，妥协，活着也好，死了也好，善也好，恶也罢，一定律绾川血债血偿！
“终于知道害怕了吗，呵呵，可惜在你赶尽杀绝的时候，也是在给自己挖坟！”
她不知道律绾川躲在了哪里，反正那些手下被意念操控已经痴呆，她也懒得隐藏自己，飞到空中仔细打量各个角落。
“好浓的香味……贱人！我说过讨厌你喷的香水，你还喷！！”
低吼凝眸间角落的木箱爆裂，吓得躲在后面的律绾川惨叫一声，面如死色的瘫在地上。
黎冉吐着舌头魑魅邪笑，缓缓飘过去停在律绾川上方。
对视之下，律绾川胆怯了心，哀嚎一声抱住身边昏迷的秦皓风：“风哥哥你快醒醒，黎冉是妖怪，你快睁开眼睛看看那个妖怪……”
妖怪和怪物同义，狠狠刺痛黎冉的心。冷笑中的一个凝眸，律绾川像被一股无形力量掐住脖子往上吊，脸色瞬间成了猪肝色，痛苦的吐着唾沫蹬着脚。
“咳咳……风……风哥哥……那个贱人露出真面目了……你快睁眼看看……咳咳……怪不得你能迷惑住风……风哥哥……还能一再……一再的逃过死亡……你这个妖怪……怪物……”
“愚昧而无知的人类，你的心狠手辣远胜于我这种怪物——据说你想要我的心脏，现在给你机会。”
说话间一柄匕首飞到律绾川面前，律绾川毫不犹豫的抓住匕首向黎冉心口捅去。
“去死吧，你个怪物！！啊！！我的心口好疼……我……我怎么流血了？我……”
黎冉冷笑着打了个响指，律绾川如坠落的飞鸟般快速掉落摔在地上，按着心口不断痛苦呻吟。心脏的位置赫然一道刀口，鲜血如决堤般汩汩喷涌，喷得到处都是。
“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你聪明的知道了我是妖怪，难道连反弹伤害都不知道？”
“反……反弹伤害？！”
“你刚才想杀死我的力度有多狠，反弹在你身上的伤就有多痛——”
因为痛苦，律绾川姣好的五官变得扭曲狰狞，只感觉心脏剧烈的要从喉咙口跳出来。第一次知道原来大出血的声音是这样，像是在脑袋上放了个时钟，听着它不断滴答滴答。越跳越慢，越慢越慌……
突然的一下，律绾川咳出一口鲜血，身体痉挛抽搐，渐渐的看到赵三在对自己招手。不只，还有谢林杰，小雨……被她害死的所有人的脸孔不断出现眼前，嘴角带着古怪的弧度，动作机械的招着手。
她不想死……幸福近在眼前，她不想就这样死去。不甘，怨恨，强撑着残破的身体，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对着黎冉大喊：“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黎冉只是冷冷吐出一句：“作恶多端必被覆灭！”
“我……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救……救救我……”
“孩子？”
对！她想起来了，律绾川肚子里怀着秦皓风的孩子，那孩子的确是无辜的。可是律绾川出血太多，想必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变成死胎。而以此时的自己出手救治，也许会因为邪恶传播，孩子变成怨灵。
上次赵三的教训历历在目，她不敢这么做，假设可以，早就复活小雨和哲岛野被杀死的随从。
感觉到秦皓风有醒来的迹象，黎冉下意识隐身躲在黑暗里。她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生怕吓到秦皓风。
几秒后，秦皓风扶着晕眩胀痛的脑袋坐起来，睁眼就看见满地鲜血，不远处是小雨和哲岛野的两个随从的尸体，还有那群入魔般拼命砸脑袋的小弟。隐约听见律绾川的声音，循声一看，律绾川倒在血泊里，胸口赫然一道可怕伤口，满身是血向自己求助。
突然间恐惧袭身，大脑一片空白，眼神空洞的愣在原地。
记忆交织成痛苦，让他无处可逃。听着耳边律绾川不断的呻。吟和求助，他恐惧的抱紧脑袋。明知道一切都是律绾川咎由自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眼前。就算不是为了她，为了她肚中的孩子。
“冉儿，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吧——”
声音在空旷的房子里回荡，黎冉始终不肯现身。而律绾川气息渐弱，猜想撑不了几分钟。
想着秦皓风站起来环顾四周，她想躲，谁也找不到。自知无法勉强，只能蹲下看着律绾川。他不知道还能怎样看待这个女人，爱自己发了狂，做出那么多疯狂的事，杀人也在所不惜。
“风……风哥哥……”
“我在这里。”
他勉强挤出浅笑，强忍着泪水抓住律绾川几次抬起却无力垂落的手，本以为她会说些后悔内疚的话，结果律绾川开口就是满满的怨恨气息。
“黎……黎冉是个怪物……风哥哥……就是那个怪物伤了我……她还杀了他们……咳咳……我一定要杀了黎冉……杀了……”
“你……疯了。”
秦皓风落寞笑了笑，心想不该对律绾川再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她已然是被怨恨占据内心的女人，从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会一味冤枉憎恨别人。
此时律绾川也懂了，秦皓风从不曾相信过自己，更别说爱了。可现在他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只有他能说服黎冉那个怪物救自己！
“风……哥哥……救我……”
秦皓风狠心一甩手，冷冷背过身去。
“呵……呵呵……你……你见死不救……那……那就让你的孩子一起陪我死吧！！”
“我相信孩子不会想有你这种丧心病狂的母亲——”
“你……你什么意思……”
秦皓风没回答，其实刚才他摸过律绾川的肚子，已经没有胎动。猜想是律绾川伤势太重，孩子已经胎死腹中。
黎冉一直若有所思看着，最终觉得孩子是无辜的，打算施以援手。现身落到律绾川面前，却张手在秦皓风中间拉下薄雾。
口中默念几句，汇力凝神伸下双手正要救治的时候，律绾川突然咬住她的手指，歇斯底里的大喊着‘怪物’，突然倒在地上不动了。
黎冉吃痛的看着差点活生生被咬下手指，惨不忍睹血肉模糊，凝眸间伤口愈合，可惜律绾川已经失去了呼吸。
看着律绾川死后还狰狞的脸，她眼神空洞的幽幽丢出一句：“你在想，就算死，也要拉着我吗——”
“冉儿？”秦皓风快步跑来。
“秦皓风你不要过来！”
我不想……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现在的样子！
薄雾变成了坚不可破的结界，秦皓风站在结界另一头，神情悲痛难以置信的喃喃：“为什么不让我见你？是厌倦了我，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你想多了……”她逞强回答，只是感觉到黑花可能已经开得满脸，还有那烈火灼伤感的双眸，想来已经是猩红。“今天的事情势必会引起轰动，要是觉得没办法处理，就把真相说出来……反正我将要离开……”
“你要去哪里？！”
“去一个适合不死人生活的地方……”
“我不准！”
秦皓风情绪激动的挥拳砸着结界，她只是淡淡看着，想着这个傻瓜，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要执意如此，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临别之际突然想看秦皓风的脸，可害怕他冲过来不放自己走。这一别也许就是永远，真的好想好好看看他……
也许只有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