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疏影落,树荫斑驳,中间隔着一道大铁门,外加凡人看不见的结界。像个铁桶,将魏公馆保护其中。
风突然轻了很多,万物停止了呼吸。黎冉安静抱臂站在树荫下,等老梁走到身边,有意看了眼他。
大敌来临才会按下的保护按钮,就在刚才突然被按下。看来老梁被竞天泽吓坏了,才会失去平常的判断。毕竟不会有哪个正常人动不动就掏枪,除了竞天泽这个逗比外。
老梁用手语比划着什么,黎冉犯困的有点注意力不集中,敷衍似的点头,对大铁门外的竞天泽摆摆手以示晚安。
准确的说是早安,毕竟已经凌晨4点。
好梦不长,楼下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惊扰了一个好梦。黎冉忘了自己是怎么下楼的,披头散发扭七八歪,大步直奔杂货间。
瞌睡实在太重,不由脑袋往门上一靠。突然砰的一声,吓得她睡意全无,下意识握紧拳头,一记眼刀把门击飞。
秦泽言背对着站在墙边,正一脚一脚踢着墙。好端端的墙被踢出了一个大洞,可想而知这个家伙踢了一个晚上。
“你疯够了没有!”
回应是鬼魅般的冷笑,秦泽言猛地一个转身,突然挥着拳头冲过来。
通红的双眼和苍白的脸色形成强烈对比,眼底却是杀人的欲望。
黎冉无奈的撩起长发,睡不够,头痛。
一拳轻而易举打飞秦泽言,她丢下一句‘疯子’,扭头往外面走。
“黎……黎冉——”
清醒了?或者只是假象。
黎冉转过身定睛一看,秦泽言捂着小腹半蹲在地上,脑袋微垂,似乎在喘息。
“你记得我是谁?”
“黎冉。”
“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也不知有意无意,秦泽言突然不语,让黎冉倍感头痛的按着太阳穴。
“不记得就继续想!想想自己是谁,想想自己的过去,想想你的疯狂来自哪里!”
说完黎冉嘭的关上门,在门口停顿了下,确定秦泽言没有再发疯后,径直走进厨房。
找遍整个厨房也没找到吃的,头又痛肚子又饿,黎冉干脆泡了杯浓茶,慢吞吞的往沙发走。屁股还没坐热,大门口那边传来警报声。黎冉恼怒的咒骂一声,瞬移拉开大门,视线往大门口一落。
大门口停了好几辆车子,下来几个人和老梁交涉什么。可没有老爹的命令,老梁不会给任何人开门,就算车子上的标记属于秦道天。
事情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特别是老梁充耳不闻的不开门,惹得秦道天的手下叫骂声连连。突然所有人上车让开,一辆重型机甲车缓缓开进来,看架势是要直接撞开大铁门。
黎冉顿了顿神,心想假设真的是秦道天出面,那那些人不进来是不会罢休的。可秦道天明明知道魏公馆的主人是谁,还敢让人到这里叫嚣,看来事出有因非此不可。
“难道……秦泽言?”
眼见重型机甲正要撞门,老梁突然打开大铁门,让所有人进来。黎冉傻眼的愣了几秒,快步冲到杂货间。拉开门抓住秦泽言的手,不顾一切的往楼上跑。
“老梁在搞什么,他们要撞让他们撞好了,反正撞不开!这次该怎么办,该把这个家伙藏哪里……”
黎冉正手足无措,秦泽言突然拉住她。转身时的一眼,他的眼底交错着大片的阴霾和悲伤,原本紧拉着的手缓缓松开。
“放心,没人能在魏公馆乱来,也没人能在魏公馆随便抓人……”
秦泽言苦笑着摇头,泪水一点点聚集,多的让她心疼。他低头痴痴看着她的手,缺失了的左手无名指,让人触目惊心心头发疼。
“你记得自己是谁了?”
“一直记得,却一直想忘记——”
“别傻了,我会保护你,一直到你痊愈……”
“不可能了……黎冉,谢谢你。不过一切太迟了——以前我总是告诫自己,人不能走错路,否则会万劫不复……老爷子已经知道我做的事,他不会饶了我。所以……你还是让我去吧……”
“妈的智障!老爷子在你心里也许是神,可是在魏公馆这里,我才是神!现在你一切必须都听我的,我会帮你安排好,帮你找回那条正确的道路……”
秦泽言却还是苦笑,泪水一点点漫出眼眶,无声息落下。他犹豫着掰开她的手,突然给了她一个拥抱,之后头也不回的往楼下走。
消瘦的身影被悲伤和绝望笼罩。
黎冉下意识抱着双臂,刚才他留下的温暖。愣了几秒后低声骂了句‘白痴’,以风一般的速度跳下楼,截住正要开门的秦泽言。
“你……你怎么突然……呵呵,你果然是凌驾人类之上的高等生物——”
“你现在总算知道我能对抗老爷子了吧。”
秦泽言还是摇头,深呼吸一口气,像做出了决定般,毅然推开黎冉打开了大门。
刺眼的阳光刹那间夺走了视线,秦泽言闭着眼站在光中,嘴角带着释怀解脱的笑。门口等候多时的老拐弹掉烟头,整理了下衣服缓缓走到他面前。一个礼貌的鞠躬,获得秦泽言的允许后,他亲自押着秦泽言上了车。
黎冉惊慌追出来挡在车子面前,张着双臂,脸上带着禁止。
老拐认出黎冉,这个唯一被老爷子认可的女人,他自知得罪不起,只能下车打招呼。
“黎小姐,麻烦你照顾四少爷,不过老爷子命令,四少爷该回家了……”
“你以为魏公馆是什么地方,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要么留下秦泽言,要么你们所有人都留下!”
此话一出,车里的打手坐不住了纷纷下车。他们不认识黎冉,只认为那是个口气太大的小丫头。
黎冉不动声色扫了眼四周的打手,歪瓜裂枣,一根手指头就能轻松搞定。
这时车里的秦泽言喊了声:“黎冉,谢谢你的好意。我应该为我做的事负责,你让他们带走我吧……”
“闭嘴!你也当魏公馆是公共厕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老拐急忙做了个息怒的手势,摆手让所有打手上车。
“黎小姐,我们不能对你动粗,但也不能容忍您的任性。老爷子的命令是让我们带回四少爷,假设您愿意,也可以去一趟星河,反正小三爷也在那里……”
“不要跟我提该死的秦皓风!”一提起秦皓风,黎冉的火气更大,杏目圆瞪盯着老拐,一字一句的警告:“要么把秦泽言留下,要么你们都留下!”
老拐无奈笑了笑,看似尊敬其实蔑视:“老爷子在等着我带四少爷回去,恕我冒犯。”
耐心用完终于要动粗,也正合黎冉心意。心想反正秦道天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还用客气什么!
龙火纹刚要爆裂,突然一股温暖覆住手掌。黎冉错愕转头,老爹眼神警告的摇着头,凌少司站在身后,正大口吸着饮料。
“老爹……”
“不用多说,你跟我进去。”
“一切等我灭了他们再说……”
“别闹,进去!”
无论黎冉怎么坚持,还是被老爹拖进魏公馆。凌少司慢吞吞跟着,突然对老拐和车队意味深长浅笑,缓缓送上了大门。
大厅,氛围沉重。黎冉余怒未消盘膝坐在沙发上,不明白老爹为什么制止自己,而且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对自己发火。更该死的是凌少司还一个劲在眼前晃来晃去,气得她怒吼一声,一脚把凌少司踹飞。
老爹突然从楼上瞬移下来接住凌少司,检查他没受伤后松了口气,之后怒气冲冲的冲黎冉过来。
“丫头你怎么能随便动手!”
黎冉直接扭头,脸上大写的不爽。
老爹气得差点背过气,心想自己含辛茹苦养了八百年的丫头,怎么就忤逆起自己来了,这日子还过不过的下去啊!
“丫头,老爹在跟你说话!”
“好!那我也问你,老梁为什么放那群狗进来!假设不是老爹你的命令,老梁不会这么做!”
“什么叫那群狗,他们是人!”
“可他们是坏人!老爹却站在坏人那边,任由他们把秦泽言带走!难道老爹也成了坏人!”
“你越来越放肆了!”
“我只是讲道理!”
父女俩越吵越激烈,整个屋顶差点塌下来。凌少司叼着饮料茫然的看看屋顶,两人力量波动引发了轻微地震。这吵下去还了得,整个滨海会陷进海底!
凌少司小心拉了拉老爹的衣袖,想让他少说一句。老爹正火头上,哪里会听话。一手甩开他,继续和黎冉讲道理。
“哎,看来只能动用必杀技了——”
话音刚落,凌少司一把拽过老爹,踮起脚尖直接吻了上去。
黎冉顿时感觉自己血槽已空,什么火气都没了,坐在沙发上看好戏的看着。若论长相,老爹自然不差,有名的美男子。凌少司也有一张完美的皮囊,两人在一起不扎眼,反而有点赏心悦目。
老爹突然想起黎冉还在,忙不迭推开凌少司,皱着眉头小声责备:“孩子都在,你闹什么!”
“不闹不闹……我回家。”
老爹差点给跪了,急忙把凌少司拉回来。自以为黎冉听不到他的一口一个小宝贝,哄得凌少司舒展笑容后,让他回房等自己。
“嘿嘿,老爹,啥时候请我吃喜糖啊~”
黎冉鬼灵精的来了句,老爹无奈笑了笑,两人相视一笑,又和以前一样坐下来聊天逗趣。
“老爹,你是攻吧。”
“开玩笑,必须是攻!”
黎冉嫌弃的撇撇嘴,抱臂歪在一边。冷静下来后也发现老爹做的是对的,毕竟秦泽言是秦道天的亲孙子,秦道天总不至于直接杀了他。与其在魏公馆没有任何照顾,不如被带回星河。
“不过老爹,我怕老爷子真的会杀了秦泽言——”
“就算秦道天会,那小孩也会拦着。”
“秦皓风?”黎冉不信的嘟着嘴。“有秦皓风才危险——”
老爹弹了下她的脑门,一副我嫌弃你智商的表情。
“你连那小孩都不信,你还会相信谁——”
黎冉挽住老爹手臂,甜甜的说:“相信老爹~”
“可以。那你先告诉我你左手是怎么回事!”
黎冉顿时一惊,兔子撒鹰般往楼上蹿。
只见老爹慢悠悠扯着嗓子喊了声‘小心肝’,没过几秒,凌少司拎着黎冉后衣领缓缓飘了出来,身后的黑色羽翼闪耀全场。
“你们以多欺少不算英雄好汉,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