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秦道天拉着秦皓风站着秦氏帝国空中花园,指着滨海意气风发的说,孩子,将来秦氏帝国包括整个滨海都属于你。
十五年前,秦泽城事件后,秦道天送秦皓风去机场。登机前微笑的抚摸他的脑袋,依旧意气风发的说,孩子,等你归来,秦氏帝国和滨海还是你的。
四年前秦皓风被老拐强行带回国,还是滨海机场大厅二楼,秦道天不改不可一世意气风发的说,孩子,你将是秦氏帝国和滨海的新主人。
好漫长的一个噩梦,唯有烟酒和女人才能麻痹。谁也不知道秦皓风是剑桥的高材生,只记得他漫天飞舞的花边新闻和无视法律的飙车破坏。他选择亲手埋葬过去的秦皓风,宁可成为世人眼里嚣张跋扈的二世祖。
中午时分,星河别墅,秦皓风被门铃,习惯性揽一下身边,喊一声‘冉儿早上好’。大手揽了个空,记忆断断续续回来,想起昨晚自己回到了星河。翻身睁眼趴在床上,看着没有她的大床,失落感满溢。
按下床边的按钮,保姆推着餐车进来,对着他恭敬浅笑,和往常一样把食物摆到吧台上,推着餐车往外走。
他犹豫着,抓了下杂乱的头发,含糊不清吐出一句:“老爷子呢?”
也许是惊诧秦皓风会和自己说话,笑靥绽放在保姆满是皱纹的脸上:“秦爷外出开会,说晚上会回来吃饭,让小三爷在家里乖乖待着……”
“ok,出去。”
“好……”
秦皓风讨厌这个家的人,甚至他不觉得这里是自己的家。每天日常就是睡到日上三竿,等保姆送饭。然后把食物全扔掉,打扮的人模人样的出去泡妞撩妹,喝多了被人抬回家。偶然去一次秦氏帝国,无非是闹得鸡犬不宁。
洗浴之后披上浴袍往衣柜走,路过吧台无意间看到餐盘里放了张便利贴。在之前公寓或者冉风居,他都喜欢用这种便利贴提醒黎冉。在不带排斥感下,他皱眉过去拿起便利贴,上面是保姆手写的歪斜字体。
‘祝小三爷生日快乐。’
一时间情难自制泪湿眼眶,左手插进头发里狠狠拽着,不住的摇头嗤笑。他都忘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更不记得那个保姆叫什么,只知道她默默为秦家服务了二十多年。
无论自己多恶劣的对待,她总是满脸浅笑,似乎根本没有自尊。
而他也一直认为他们服务包容自己只不过是为了钱,可没想到她竟然记得自己的生日。知道自己肯定不会给她多说的机会,就把祝福写下来,虽然很丑。
秦皓风第一次吃光所有的食物,第一次用心拥抱前来收餐盘的保姆,第一次发自内心说着谢谢。虽然之后一如既往冷酷的走开,可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
从认识黎冉那天开始,真正的秦皓风复苏了。会哭会笑,会用一颗真心待人。不再是以前那个麻木不仁,喜欢用强势和邪恶装饰自己的秦皓风。
也是今天,他第一次去了星河里的游乐园。
犹记得年幼那时候哭着喊着要去游乐园,秦道天却只用一句话,这座只属于他的游乐园拔地而起。可是这么多年来他没去过,甚至正眼也没看过。
这一天他像个孩子般疯玩,虽然只是一个人,也习惯了一个人。只是空闲下来抽烟的时候会想到黎冉,不受控制不由自主的,甘愿让脑海被那个人占据。
途中竞天泽来过几个电话,前几个说着无聊扯淡的话,最后一个在沉默了一分钟后,郑重其事说了声‘生日快乐’,显然他也不习惯这种唏嘘感性的话。
可是他今天只想黎冉陪着自己,虽然也清楚这不可能。自己是甘愿回到这个牢笼,只是为了和秦道天有个了断。
分外思念,只是徒然……
黄昏终于到来,他看着斜倚在地上的影子,麻木的抽着烟。拧开准备好的汽油桶,最后看了眼运作的游乐园,摩天轮,旋转木马,用力抽完最后一口烟,打开打火机扔进汽油里,潇洒转身往外走。
‘轰’的一声巨响,游乐园被大火吞噬……
“着火了……”
“快来人救火啊……”
就算众人忙成一团,秦皓风却躺在吊床上悠闲的抽烟看着。那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夜空,更甚夕阳。
后秦道天闻讯赶来,看着被烧毁的游乐园,安静看着秦皓风,许久没有话语。
他只是勾勒嘴角放肆的笑,不顾秦道天愈发凝重的脸色,起身拍拍他的肩头,摇摇晃晃往别墅走去。
“风儿,到爷爷这里来!”
“呵呵,你老糊涂了吗,或者认为能瞒我一辈子?”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还好烧的是自家的游乐园,不然爷爷也保不住你……”
“不需要不稀罕!”
秦皓风站在树荫里冷冷看他,泪水出现的有点突然。他懒得去管,任由自己哭泣的像个孩子。
秦道天看得心里发疼,缓缓走到他面前,想抬手擦拭他的眼泪。
可,他却突然发笑,让氛围降到冰点。
“风儿,你是不是不开心?在开罗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受伤?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爷爷,爷爷帮你教训他!!”
“呵呵,看来你真的老糊涂了。”秦皓风随意抬手抹掉泪水,转身时用余光瞥了他一眼。“还记得那个叫兰儿的女人吗?”
秦道天的表情像活见鬼,刚要追问,秦皓风已快速走向树荫深处。
这一晚,秦道天没有过来,也没有一点消息。秦皓风心想,自己踩中了他的痛处,他应该躲起来舔舐伤口了。
太漫长的夜,秦皓风看着天窗外的星空昏昏沉沉睡去。早上醒来时发现天窗已经关了,床头柜上放着他和秦道天的合照。
照片已经泛黄,如果记忆没错,那是他三岁生日那天拍的。
小不点秦皓风被意气风发的秦道天搂在怀里,手里拿着动漫模型,高扬的嘴角像是向全世界宣布,那时候的秦皓风很幸福。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当六岁那年宣布被成为秦氏帝国接班人开始,幸福和自由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别墅很安静,甚至整个星河都陷入了莫名的死寂。他穿着睡袍端着红酒摇摇晃晃下楼,脸上两片红霞,眼里已经有了醉意。
顺势瘫在沙发上,艰难抓过茶几上的烟点上。一口两口三口,整个肺都在燃烧,不由自主的咳嗽起来。
保姆听到响声匆匆赶来,见他疯了般的又哭又笑,急得手足无措欲哭无泪。跑进厨房又是捯饬醒酒药,又是准备胃药。
秦皓风的胃很差,19岁那年有过酒精中毒,差点死掉。当时秦道天开着私人飞机连夜赶来,把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可是他一点也不感谢,反而从那以后变本加厉的放肆疯狂,最后成就了无上秦三少之名。
也许是保姆的温暖让他产生了母亲的错觉,他在胡闹了一会儿后,靠在保姆怀里安然睡去。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房间,天色已经黑了,抬头是漫天璀璨星空,美不胜收。
房间里只开了两盏小灯,醉酒的关系看不太清楚。用力砸了下脑袋,晕眩感依旧。犹记得当时吐得稀里哗啦,还抱着保姆一直喊着妈妈。
无意间看见吧台上摆了什么东西,揉着眼睛定睛一看,是游乐园的金属模型。他记得这是自己小时候的生日愿望,结果那天秦道天的生日礼物是整个秦氏帝国。
这时房间的大灯被打开,强烈的光线刺激的眼睛睁不开。他下意识抬手挡光,听到一声叹息,恍然看见秦道天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烟丝已经换了几波。
逆光之下秦道天的两鬓已经斑白,神情疲惫不堪,所以一直用烟来提神。
“风儿,昨天是你的生日,爷爷不该冲你发火……”
明明发火的是自己……让秦皓风更加无法相信的是,秦道天竟然会低头向自己认错。此时的他也不过是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原本的强大气场荡然无存,身形显得特别单薄可怜。
毕竟有血缘关系,秦皓风再恨秦道天,此时看着这样的他,也不忍心再发火。
“风儿,你睡了一天肯定饿了,爷爷让厨房做你喜欢吃的……”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风儿,你在自言自语什么?”
“我是说……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秦道天一愣,他的眼神像极了当年的那个她。被尘封的记忆突然喷涌,像老电影般从脑海中拉过。
秦皓风哧哧笑着,突然光脚冲过去摔烂游乐园模型,气急败坏又哭又笑。
“风儿!小心你的脚!”
秦皓风愣愣的看着他,感觉心脏好痛,整个人要被崩溃撕碎。
“乖,快到爷爷这里来……”
“秦道天!你还要隐瞒我到什么时候!”
秦道天错愕的皱紧眉头看着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盛怒的秦皓风,甚至太过愤怒连眼泪都顾不上。
“风儿,你是不是病了?还是哪里不舒服?到爷爷这里来,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兰儿到底是谁!是你的小三小四小五,还是你的姘头……”
“你不能这么说她!”
秦皓风嗤笑几声,无力的往后一靠,低头抹着眼泪。
“她到底是谁……我到底又是谁……呵呵,你能不能告诉我?告诉我不是个笑话,告诉我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秦道天眼底一片灰色,纸终究包不住火,苦心隐瞒二十多年,他始终还是知道了。本以为能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却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世上最恨的不是欺瞒,而是欺瞒下那颗看似保护彼此,却让人觉得可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