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背着昏迷中的哲岛野千辛万苦回到滨海市区的季亦澈,借到电话想要通知秦皓风黎冉出事了,却被等待多时的警车押回警察局。
拘留室,三面墙一扇经过加固版的大铁门,为了迎接他这个大人物,拘留室清空了,倒也显得清净。
天花板悬挂下的大灯被风吹得一动一动,无数飞虫徘徊不散,地上散落着不少虫子的尸体。
季亦澈略显疲惫的坐在木板床上叹着气,哲岛野枕在大腿上安静睡觉,呼吸若有似无的扑在手上,他也松了口气,只是担心不知道黎冉怎么样了。
没过多久,大铁门被推开了,小张开心的探进脑袋打招呼,‘头儿’两字还没出口,被后面走进来的司徒逊撵了出去。
他看了看半靠在墙上,身体悬空姿势别扭,却为了让哲岛野靠的舒服,一再坚持咬牙的季亦澈,若有所思叹了口气,关上大铁门,缓缓踱步到桌边坐下。
司徒逊是个孤儿,从小被季如平助养,长大后自然报考了警察,成了季如平的左右手。在没有认识季如平的‘不孝子’季亦澈之前,他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其实仔细想想,他活到现在,所做的一起都是为了报恩。
假设还能选择,他也不想做什么笑面判官,做个整个舞文弄墨的文人也不错。
时光飞逝,沉默作伴,季亦澈是累了困了,司徒逊是难以开口。内心拉扯许久,他拿出随身纸笔过去做笔录。
季亦澈早料到他会过来,动作轻柔的把哲岛野放到床上,脱下外套小心盖好,俯身宠溺的亲亲他的额头,迎着司徒逊的眼神去了。
“姓名?”
“季亦澈。”
“籍贯?”
“东都。”
“职业?”
“无业游民。”
笔尖在本子上顿了顿,司徒逊用余光看了眼眼神涣散的季亦澈,犹豫了几秒后问:“这个月21号,也就是昨天晚上7点到10点这个时间,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呼……”季亦澈疲惫的揉了揉脸,正色看着司徒逊。“逊小叔,有什么就说吧,是不是有人看到了什么?”
司徒逊没说,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手表递过去:“这是你掉下的吧?”
季亦澈略显错愕,不过稍纵即逝,接过手表爱惜擦拭了下,试着戴回去,可惜表带已坏。
“当时太匆忙,忘记了手表不见了……”
“少爷!!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黎冉只是说要冒充影子,她答应我会保你周全,可现在警车摄像头拍到你的脸,你就是制造帝国大道爆炸,企图绑架那群有钱佬的嫌疑人!!”
司徒逊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当焦急没办法的时候,就会绕着桌子转圈。
“就算我能堵住警局人的嘴,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瞒不了多久……”
“那就不要瞒!”
“不要瞒?呵呵,法律你比我熟,你很清楚这件事的后果,为什么你还是要……ok,先不说这个,黎冉呢?她明明和你在一起?为什么现在就你一个人?还有,少爷你能不能理智点!刚才所有人都看见你对哲岛野的紧张,比你对自己的生命还要紧张……你就不能放开那个男人的手吗!!”
季亦澈抬头安静看了他几秒,忽然扬起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极其平静的回答:“不能。”
司徒逊被气得七窍生烟,又绕着桌子走了几圈,盛怒之下难以平静,第一次砸了东西。喘息了几分钟后,走回他对面坐下,像没事人一样拿起笔继续做笔录。
“你的同谋有谁?是不是哲岛……”
“没有其他人,就我一个。”
“少爷!!”
他直接扔了笔,撕了笔录,可他还是面不改色,甚至扭头看着昏睡的哲岛野心满意足的笑。
那种笑让他震惊不解,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明白,季亦澈为什么离经叛道痴迷哲岛野一个男人。
对呀,有时候季亦澈也不明白,明明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偏偏是他?因此,他第一次信命,也认了命……
“少爷,为什么那么执着?只要你松口,我有办法把罪责推到哲岛野头上。以樱野株式会社的名誉地位,定能把哲岛野引渡回日本。那样他没事,你也没事,这样不是很好吗?”
他苦笑着摇头,向他要了根烟,若有所思抽着。
“少爷,算逊小叔求你,不要再自甘堕落下去,这样你会……”
“我没有堕落,我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少爷?”
看着季亦澈犹如涅槃重生般神圣的笑脸,司徒逊莫名安静下来,像心烦时候聆听佛经的安之泰然,让心随风飘逝。
“不只你,很多人,认识和不认识的,都觉得我疯了,那么多送上门的女人不要,偏偏死心眼的要小弱鸡……对,就是死心眼。我是季如平的儿子,从出生那时就承受着不该有的光荣,我的命运早就被谱写好,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知道,虽然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那么执着。”
“以前我不认命,我也不惜命。我曾一度痛恨我的人生,痛恨到想要去死。后来小弱鸡出现了,带着我已经忘记了的三年之约,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逊小叔,你不会明白的,当时我看着他的脸,突然感觉我黑暗的人生有了一丝光亮……那种感觉,太美妙——”
对啊,像被上帝遗弃的黑暗世界,第一次听到了光的声音,然后光照了进来。从此以后,人生开始有了光亮和温暖……
那一晚两人聊了很多,从过去的事情,到对未来的安排。聊着聊着发现两人某些思想重叠在了一起,没了之前少爷和逊小叔的隔阂,喝醉了后靠在一起,不找边际说着不找边际的话。
太多太多,似乎醉了,但两人都很清楚,明天天一亮,继续的还是要继续。
一个自甘堕落的嫌疑犯,一个正气凌然的笑面判官。
少爷,我不赞成你,但我佩服你,敢于去要自己想要的一切。而我,始终是个世俗的懦夫……
此次事件上了滨海各个新闻的头版,甚至一夜震惊了整个天朝。因此秦氏帝国和秦皓风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无数人打着正义的旗鼓进行讨伐,当中自然包括赵大海的水军。
在寻找黎冉几天无果后,疲惫不堪的秦皓风回到星河,刚进别墅就接到竞天泽的电话,这是他今天打的第N个电话,加上手机里皮条的上百个未接电话,还有其他未接号码,他觉得有接的必要了。
进厨房拿了罐冰啤,直接往沙发上一摔,拽开恼人的领带大口喝了几口。
好冰,肠胃有点排斥,忍不住作呕。
电话还在响,接听后是竞天泽怒不可遏的咆哮。
“你跑哪里去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闷闷应了声,看着奢华的别墅,随便装饰的古董都价值连城,却突然觉得自己一无所有。空虚落寞,悲伤难过,交织心头,形成一个漩涡,将他狠狠卷落。
泪,瞬间湿了眼眶。
“我看新闻报纸,秦氏帝国闹翻天了,你为什么不出面处理?网络上都是攻击你的水军,为什么不让公关处理掉?风,你这几天到底在干什么!我去别墅找不到你,你也不在秦氏帝国,现在一团糟,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歪头笑着,身体被掏空,满脑子都是黎冉的身影。自从她离开后,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说她不会再回来,所以也不用再找她了……
“风?!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在问你话!!”
“冉儿……冉儿走了……”
啤酒应声落地,溅了一地,他一时哽咽的说不出话,只能用力按住眼睛,蜷缩在沙发上哑然哭着。
竞天泽听出他的异样,心咯噔了一下,语气温顺下来。
“冉丫头走了吗?放心啦,她只是闹小孩子脾气,她会回来的……”
“她不会回来了……我找了 她很久,用尽任何办法,还是不行……”
其实在那天后,他收到一份卷阿寄来的包裹,日期是一个月前,当时卷阿已经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把所有事情都写在了包裹里,看完后他才知道自己错过了黎冉。
“大天,我从来没有那么不自信,我总是害怕跟不上冉儿的脚步,所以当那天冉儿告诉我,她失去龙火纹力量,变成普通人的时候,我开心的像得到了全世界。因为我知道,只有她变回普通人,我才能离她近一点,可是……她还是她,无所不能,不需要我帮忙,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
心被揪得好痛,无法呼吸,对她的思念满溢,再也装不下,滴答滴答淌了一地。
眼泪这个可恶的小妖精,顺着指缝不断渗出。试图抬头能咽回眼泪,可这都是骗人的,泪水泛滥,狼狈不堪。
电话那头竞天泽安静许久,淡淡问了句:“风,你在星河对吧?”
他没回答,已经没有力气回答。揉的脸紫青,手上青筋暴露,第一次知道泪水打湿睫毛原来那么重,看世界都力不从心了。
“听着,这时候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我……不想任何人看到你的难过和狼狈!”
“冉儿走了,没人能进得来,再也……进不来……”
“别傻了,这世界没有谁失去谁会不行……”
“我不会失去冉儿!!她会回来!回到我身边!!”
“……”
“她答应了陪我一辈子,我才会那么努力想要活一辈子!她……她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嗯……她会回到你身边,会的——”
电话那头突然没声音了,秦皓风以为竞天泽也累了,抹掉脸上泪水打算挂掉电话。忽然听到童年时期哼的那首歌,越来越清晰,从电话里走向了现实。
猛地抬头一看,他拿着手机站在门口,跑得气喘吁吁,却永远给自己灿烂的笑脸。
刹那间分崩离析的情绪再难维持假正经,扔掉手机捂着脸放声痛哭。
他安静的看着,收起手机快步走去,一个搭肩,一个拥抱,耳边轻轻道:“小子,别还像以前那样哭鼻子,太丑太糗——”
“大天,我……呵呵……终究还是太脆弱……”
“没事,天爸爸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会……在你失落难过的时候出现,永远如此……”
恍惚间看到童年,那个永远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竞天泽,和总是拽的二五八万不肯卸下伪装的秦皓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