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微的话问出口后，又有点后悔了，觉得自己这个下属在男上司面前也忒口无遮拦了点，即便他是弯弯，她将他当成姐妹看待，但好歹人家也是她的顶头上司好么？
而且，在中国，弯弯也是不被主流社会认可的好吗？她这么堂而皇之地问出来，是有多迷糊、多缺心眼啊！
悄悄抬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景舟脸上的神情，可惜他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冰山面瘫脸，从那完美得天怒人怨的脸上，她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但此时他的没有情绪却让她畏缩害怕起来，于是，笑微小声道歉：
“对不起，景总，刚才我一时口快，您就当没听见吧，我……”
“你今年多大？”景舟开口打断她的道歉。
呃？为什么突然问她的年龄？
“二十三岁零八个月。”
笑微老老实实回答，顶着一个鼻青脸肿的“猪头”异常温顺乖巧。
但景舟知道，这只是她的一面，她还有另一面，另一面有个一点就炸、敢指着上司理直气壮批评、为自己讨公道的性子。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他的母上大人曾经养过的一只猫，乖的时候乖极了，会偎在你脚边你身上撒娇卖萌，可是一旦激怒了它，它又会呲着牙发出“嘶嘶”的声音，并趁机狠狠地挠你一下，然后高傲地遁走。
想起那只猫，景舟习惯性地又勾起了左边的嘴角：也许，这个姑娘还有第三面，也未为可知——比如，她，其实也蛮污。
笑微用眼角余光瞥到他翘起了半边嘴角，不由纳闷了：这是什么意思？是嘲笑还是……欣赏？抑或，不耻？
景舟将剥好皮的香蕉递给她，淡淡地说道：
“你有点污。”
这回笑微听懂了，意思是说她这么年轻就知道那些不该她知道的，并且还没心没肺地说出来，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女生该有的状态。
这应该是在委婉地批评她吧？
看着递到眼前的香蕉，笑微本能地想起了网上看到的荤段子，脱口就甩出了一句相关语：
“我外面黄，但我内心纯洁啊。”
景舟不由失笑，本来只是很好心地帮她剥香蕉递给她，结果被她一句话给带歪了，让他也想起了与之相关的内涵段子，于是镇定自若地收回手，将香蕉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口一口优雅地吃着香蕉，笑微舔了舔嘴唇。
香蕉是她最爱的水果之一，可刚才那是最后一根，她其实很想吃的，好不好？
总不能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吃香蕉吧？笑微低下头，没话找话地继续道歉：
“景总，呃，我接受您的批评，以后，我一定不污了。”
诶，这是哪跟哪呀，不就问了一句他是攻还是受，她就要理亏地承认自己污甚至于向他道歉么？
真是祸从口出啊！诶，以后她一定要装淑女，而且要装那种不说话、对于任何问题她只管点头or摇头的好girl。
景舟将香蕉吃完，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和手，忍着笑意，说：
“污一点的姑娘，更可爱。”
什么？她没听错吧？
景魔头居然喜欢她的污？他并不是要批评她？
笑微猛地抬起头，不解地看向某位上司，嘴巴微张，似乎有些吃惊。
景舟伸出手轻轻地——真的是极轻极轻地——敲了敲她的头，正色道：
“想什么呢，我这是在给你工作上的建议。”
笑微更困惑了，虚心求教，“景总，请您替愚钝的我解惑。”
景舟从病床上移坐到一侧的椅子上，将大长腿舒服地伸了出去，一边在手机上快速翻找着什么，一边问道：
“笑微，我记得你之前在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那你应该知道杜蕾斯的一些经典文案吧？”
笑微进慕氏地产最后一关的面试者就是景舟，他看过她的求职简历，所以对她的工作经历比较了解。
笑微点头，“知道，他们家的文案太出色了，热点抓得也很好。”
杜蕾斯这几年在借势营销方面做得相当出色，他们家出的文案甚至被奉为这方面的天才，每一次都能将热点与他们的品牌完美结合。
而且，他们的文案能将一件很羞羞的事情用短短一句内涵深厚的文字表现出来，属于那种乍一看似乎没什么，仔细一琢磨才会发出“啊，原来如此，他们好污”的会心一笑。
比如某家银行出了乌龙事件，杜蕾斯借势发挥，在微博上放上产品图案，并配上“光大是不行的”文案；还比如有一年下大雨，水淹全城，杜蕾斯想出了将避孕套套在鞋子上防雨的创意，瞬间嗨爆全城……
在业界，没有人不佩服杜蕾斯的文案与创意，也由衷地佩服他们有一颗随时随地都能“污”起来的脑袋。
笑微想起杜蕾斯的那些经典的文案，联想起景舟刚才说的“污一点的姑娘更可爱”这句话，似乎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了。
景舟知道，聪明的笑微只需他轻轻点拨便能明白他的意思，这个姑娘有培养前头，潜力巨大，于是，他接着开导她。
“范冰冰和李晨公布恋情，杜蕾斯又是第一个抢先搭上他们的热点发声，但这一次，他们却输给了高洁丝，为什么？”
笑微正好研究过，于是很快地答道：
“杜蕾斯虽然抢了个头条，但这一次的文案过于仓促，有将热点和他们的品牌生拉硬拽在一起的感觉，反而是高洁丝的那句‘冰临晨下，我是不是要撤军了’是最契合品牌最内涵的品牌文案了。”
当然，这也是最无“节操”的品牌文案，笑微当时就对写出这句文案的人默默献上了她的膝盖。
景舟点头，眼露赞赏，继续说道：
“你说得对，其实如果杜蕾斯稍稍慢一步，不去抢第一的位置而是稍微耐心点琢磨，那么，他们完全可以配合高洁丝的方案来一句‘冰临晨下，一切有我’或者‘冰临晨下，需要我’，这才是为其品牌量身定做的好文案。”
见笑微露出服气的表情，景舟话锋一转说道：
“我举他们的例子，讨论文案的好坏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要告诉你，一个好的品牌要会借势，要学会紧跟热点，时刻宣传自己的品牌，其次，除了借势，还要要求文案执笔者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有优秀的总结归纳能力，能将热点与品牌完美结合的文案才是最佳文案。
“你能污，这说明你不拘谨，你已经具备了一个优秀文案所需的最基本的一项能力。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单纯地只做写文案的那个人，我还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文案策划者，我对你在这方面寄予厚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原来如此。说了这么多，是想让她得到更大的提升，能站到品牌的角度统观全局、一手策划方案的全过程。
笑微点头，郑重地说道：
“我懂了，谢谢景总的指点和栽培。”
景舟摇了摇头，说：
“你并没有完全领会我的意思，笑微，你之前最大的愿望是不是进入奥美那样的4A广告公司？觉得在那里才能发挥自己的写作才能？”
笑微不好意思地承认，“是的，现在还是有这想法，好遗憾。”
“你这个想法我不能说你完全是错的，只是，现在的时代与以前不一样了，今年倒闭了好多家小的广告公司，即便是那些4A的大广告公司，也难以维继，这是为什么？”
景舟抛出了问题，跟着又自问自答：
“现在是互联网+时代，我们甲方已经对乙方冗长的讨论流程与出文案的节奏忍不可忍，广告公司做为乙方已经很难跟上时代变化的节奏，与其花费庞大的广告费与漫长的时间去制作广告，还不如自己有专业人员紧跟热点，通过微博、微信、贴吧等宣传自己的品牌，这也是我又将你和李楚涵招聘进来的原因，尤其是你，希望你能全面成长起来，能写能策划能组织，这才是我希望培养的全能型品牌策划人员。”
景舟这话不假，很多广告公司的专业人才都被各大品牌给挖走了，大公司自己策划广告更迅速更快捷，所以才有很多广告公司纷纷关门。
这个晚上，笑微的热情被调动了起来，她热烈地和景舟讨论着广告行业的关闭潮、探讨着公司品牌策划活动的未来发展方向，以及理想城的宣传策划方案。
经过景舟的点拨，她忽然又有了新的想法，脸上不禁露出了喜滋滋的笑容。
“你笑什么？”景舟清声问道。
“啊，没笑什么，我是刚好又有了新想法，关于理想城的，我觉得……”
笑微笑眯眯地解释着，刚要将想法说出来和景舟讨论，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你等会，我去接个电话先。”
景舟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止住她的说话，拿着手机便走出了病房。
笑微等他出去后，回想着今晚两人的讨论，居然就由刚开始攻受与污的话题转到了借势宣传与广告文案这一块，然后最后竟然落脚到了公司品牌策划部的工作上面来。
想起来，就觉得挺神奇的——原来，她的上司竟然是一个如此健谈、且非常有想法的上司，在谈起他熟悉的领域时，他一点也不冰冷嘛。
她忽然觉得非常幸运，能跟着这样一个学识渊博、视野开阔的上司一起工作，真是她的福气。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上司还是个弯弯，即便以后和他加班到深夜，哪怕一起出差，她也不用担心别人的看法，更加不用担心他会对她有那方面的骚扰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和弯弯在一起工作更安全的事么！
景舟接完电话回到病房，沉吟着不说话，笑微奇怪地问道：
“景总，出什么事了？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