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人注意到他之时,方鸿云身手灵活的从角落里翻墙出去,一手搭着墙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地上。
他倒不是存心要如此像是要做贼一般,只是他也知道如今自己内伤尚未痊愈,若是不小心翼翼一些,被自己指派给杜无灵的乌衣卫们看见了自己这番狼狈的样子,实在是太不像样了。
不过方鸿云倒是没料到,此刻他就算动静再稍微变大一些,也安全的很,毕竟不是所有乌衣卫都在这院子之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都守在了院子外头的街道,以防李少风再派人来动什么手脚。而院子里的众人则完完全全被煮粥所困扰着,手忙脚乱,除非真的是有不自量力之辈前来,否则纵然方鸿云受了内伤,也不会被轻易发现。
外头的街道风大的很,难怪刚才杜扶苏带着杜无灵去医馆诊治的时候,要带着伞,方鸿云孤身一人站在街道之中,不免也有几分萧瑟之感。
“说到底……还是我自找的麻烦。”方鸿云喃喃自语了一声,听到身后有些许动静,回头正看到正找着自家主子踪迹的铁衣照葫芦画瓢的翻了墙头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大概也是没想到刚跳了墙就找到楼主了,铁衣还没来得及直起身,抬头看到方鸿云有几分惊讶的表情,立刻便又俯下身去低头说到:“楼主。”
唔,铁衣的身上有灰尘,方鸿云估摸着是他翻墙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留下的,刚想要提醒铁衣一声,却又忽然愣住了,因为他记起了自己先前也是翻墙出来的,刚才没留神,现在才想起来,难道自己的衣服上也留下了一样的污迹?
方鸿云准备要提醒铁衣的话便尴尬的卡在了喉间,一张俊脸表情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忍不住,趁着铁衣低着头,悄悄在自己身上先打量了一番。
看起来自己的身手更利索一些,不像是有被弄脏了衣服的样子。
方鸿云舒了一口气,低头对依然毕恭毕敬的着铁衣说到:“起来吧。”
铁衣规规矩矩地站起身来,对着方鸿云禀告到:“楼主,属下来迟,请责罚。”
“责罚?”方鸿云摇头,“我自己到处走着,也没有和你说一声,能找到已经实属不易,我又怎会怪你。只是不知道你办的事情如何,现在你追寻而来,想必是知道了吕家究竟为何会来打听杜无灵的消息?”
“属下幸不辱命,楼主,十多年前吕家的十九少爷曾来过江南一带,对一位柳姓女子一见倾心,只可惜当时正逢叛乱,吕家的十九少爷匆匆回去,那女子怀着身孕,却死在了这儿。”铁衣大致讲述着,“当年那个女子腹中有那十九少爷的骨肉,吕家人本以为早就丧命的可怜孩子,如今却出现了…拿着吕家的朱雀锦缎。”
“吕家的十九一脉?”方鸿云喃喃自语,只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却不足够清晰,他若有所悟的回答,“那看来……杜无灵是吕家要找的人?”
铁衣犹豫了一下,像是在心中斟酌一番,才说到:“只是…楼主…吕家来的,似乎不止一拨人,似是另有一脉不是十九爷的门人,也在查找杜小姐的下落。”
方鸿云听闻此话,皱了皱眉,说的:“他们彼此的来意可是有不同之处?”
铁衣如实回答道:“虽然不知道这另一批人马究竟何吕氏十九一脉的人有何仇怨,但已经多番设计了十九一脉中人,看起来对杜小姐也不像是有善意一般,不可轻信。”
方鸿云考虑了一会儿,慎重的说到:“既然如此,还是要静观其变。吕家比不得李家那样小打小闹,其中的水深的很,我们何必要往里头凑。好好守住杜无灵的消息,若是有敢暗中泄露了她的行踪的,格杀勿论。”
铁衣肃整神情领命。飞身离去前去继续截断杜小姐踪迹流传的他是绝对没想到,自己的楼主先前一副沉着冷的样子,,转了个身立刻就重新专心致志地考虑起了关于去李家铺子里寻点好处的事情。
毕竟还是年少,这点儿幼稚劲儿还真是合情合理的很。
方鸿云一想到拜自己的属下所赐,好不容易弄出来的一大锅粥,里面那米粒粘稠,佐料夹生的样子,就亲不自禁地开始了自我怀疑。
或许应该让经营死士们也会点儿厨房的功夫……毕竟,毕竟若是用食物下毒,也不失为一种非常省时省力的暗杀手段,总比孤身一人单枪匹马的闯进敌营中好得多。
所以,是该让乌衣卫们开始学习学习做菜料理?
方鸿云一面认真思考着这个的可能性,一遍面无表情的走进了李家的点心铺子之中。
这点心铺子开的还真是蛮好,挑不出什么大的错漏。这些日子李家不算很顺,但这些大小铺子还不算受了什么影响,例如这铺子,一样开的风生水起,进进出出的客人宛若游鱼,慷慨惠顾的更是不在少数。
从铺子里走出来的人,极少有手上不提着李家字号通用的油纸包的,那些用油纸仔仔细细,一丝不苟包装好的小提袋里头,装着李记铺子里的各色点心。看得出来,转的不少。
方鸿云记得清清楚楚,李家的点心铺子里有买一种米花糕,用最新鲜的桂花露去冻制上好的熟百米,里面放了桂圆红枣枸杞等寻常女子爱吃也养身的佐料,切成小块小块的。
那米花糕当作零嘴儿也无妨,但是若是放入锅中,加水煮一煮,便可以权当一锅味道很是不错的粥了。
这还是当年他在乌衣卫理由摸爬滚打,从别人口中听的。那时候他也想办法尝了一口,倒也确实不错,口感香醇却又不会单调,还有有着桂花露的清香。
后来许多年方鸿云也没再尝过,毕竟后来困局无竹林,又有笙歌楼的美食相伴,哪里还有出去偷食的心力和闲暇。
方鸿云站在李家的点心铺子门口,皱着眉头想了许久。今日若不是实在看不下去自己的那群属下们煮的粥,他也不会想出这样一个偷懒的馊主意。
以前方鸿云虽然和李家的交往不怎么密切,却也或多或少有点往来。笙歌楼是方家的盘根之地,家大业大,李家对方鸿云自然也是畏惧的。
虽然前些日子笙歌楼付之一炬,可笙歌楼背后代表的意义却没有消失。正如现在方鸿云只是简简单单往这点心铺子门口一站,便有往来迎送的小厮眼尖的认出了他腰上的琉璃佩,正是笙歌楼中人才会佩戴的东西,立刻盛情招呼上来;笑容满面的问道:“这位少爷,您大驾光临到我们这小店,有什么能效劳的吗?”
方鸿云面上一副冷淡的样子,一双桃花眼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赏给这小厮,在心中暗暗揣测着,也不知相思客栈之中现在究竟是什么景象,自己那帮不善厨艺的下属,究竟折腾到了什么地步。
而不远处的客栈院子之中,几个乌衣卫身手矫健的在锅上方丢下被手刀劈碎的肉末和蔬果,另一个不敢分神的用内力源源不断的催生那摇摇晃晃的火焰,另一个如临大敌般用持剑的手法别扭的拿着锅勺,一圈一圈机械而均匀地搅动。
还有几个在众多的配菜之中挣扎奋斗,还有一些则用轻功去为杜无灵和杜扶苏二人取来了桌椅,在乱成了一片的院子之中快速清理出了一块地方,将桌椅安置好,让兄妹二人能有个歇脚等待喝粥的地方。
当然,这已经是第二锅粥了。
第一锅被一招烘焦的那锅糊糊被人嫌弃的扔在了墙角,虽然也是辛苦劳作出来的成果,可惜乌衣卫们也是吃惯了笙歌楼的精细佳肴,对着这一锅诡异且焦的糊糊,别说是让杜小姐吃了,连自己也下不去嘴。
第二锅看起来乌衣卫们似是流畅了不少,却仍然手忙脚乱,只是看起来没有会随时让相思客栈毁于一旦的那般紧张气氛了。
方鸿云左右看了看点心铺子里被好好摆出的各色点心,多多少少都挑了几样,也都是他近日来看见杜无灵曾在饭桌之上偶尔会多吃几次的东西,大约是挺喜欢的口味。
直到最后一个米花糕,整齐精美的堆叠在铺陈着浅褐色油纸的盘子之中,乳白色的米花糕上能看得见鲜艳陈洪的枣桂枸杞,还有净白莹润的熟米。还没吃,便闻到淡淡的清甜香气。
毕竟也是李记点心的压轴活儿,这师傅做了这么些年,手艺是一点儿也没退步。倒是越发精进了。
“这个,替我全都包了,仔细装好。”方鸿云转头对身边的小厮说到。
那点心铺子的小厮乐得合不拢嘴:“哎,这位少爷,您可真有眼光,这米花糕可是咱们老师傅的拿手绝活!!今天您碰巧来的好,还剩下这么些,若是平时,连渣都要算银钱!小的这就替少爷您仔细包好喽!!”
方鸿云看着小厮端着盘子飞奔到柜台的样子,摸了摸腰间刚才刻意挂上的琉璃佩,悄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