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这样折腾的翻来覆去,杜无灵竟然告诉她,是李府的内鬼?
杜无灵一贯那样毫不在意的轻挽唇角,澄澈的瞳里宛若泛着涟漪一般,和全无掩饰的戾气所混杂,就仿佛……仿佛不再人间真正活着,而是一个已死的人透过这副驱壳往外窥探一般。
李娉琪背后爬上一丝丝凉意。
事到如今,风也起,雨也起,若是视而不见混沌过活,终究……此意难平。
再去想结识了杜无灵究竟是件好事,亦或是祸害,全然没有什么意义。
李娉琪轻叹一声:“你说的在理。府中我最是结仇深的人,便是李洪光了,或许是他暗地里安排,也未可知。”她想了一想,却又说道:“可是李洪光他,平日里可没这么聪明……”
若说是八弟弟李洪光做的,也不算是毫无根据,他一向是嚣张惯了的,在李府里头也一向看不起上头庶出的姐姐,想必李洪光是最恨自己的人。
真要这么想,他的嫌疑,不能不大。
杜无灵却几不可闻的摇了摇头:“在李府之中,李洪光充其不过只是个挡箭之人,有些人要做事就需要一个没什么脑子的人冲在前头,李洪光这样的人,就算存在,也不会阻挡你争夺家主之位。要当心的是今日背后暗算你的人,那才是和你不共戴天。”
一夜的惊吓折腾,李娉琪感觉胸闷得很,只是却忍住了之后又问道:“既然你说,那个人是李府之中的人,我又该怎么找出他?如今爹要将我禁足,我也毫无头绪。”
她最不解的,便是除了李洪光,谁还会对她和翠儿下那样的毒手?
杜无灵忽的展颜一笑,笑的很浅不过是表面功夫,可那初绽的风情却足以让人甘愿包容她任情纵性的过一生,那声音引诱着:“即便我说了,如今的你也无能为力。不如听我一句劝,多多提防你府中的那位三管家,有些事无需多言,到时你自然会知道。”
盯着活动在外的爪牙,方可让魑魅魍魉原形毕露。
她的打量毫不掩饰,让李娉琪有种被看穿般的狼狈,她有些迟疑的说道:“……三管家?三管家平日里寡言的很……怎么会,我记得他平日里是个再和蔼可亲不过的人……”
只是这声音愈来愈低,最后也销声在听不见。
“眼见方为实,我再说无用,不如你自己好好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又在为谁效力。”杜无灵说到。
“我自然知道,等我解了禁足,便不会放过他的一举一动。”李娉琪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只是那语气却有几分悲凉,和她曾经的那种娇憨判若两人,变故频生,自是心机由来,怪不得旁人,怪不得天地。
李娉琪不相信也相信了,李娉琪下定决心一定找出那个背后的人,把他排出家主之位。而李洪光,李娉琪则是不会放过他的。
“我能说的,不多。不过是你今夜被人所劫,被我和笙歌楼楼主所救,而其后我和笙歌楼楼主又被李府的三管家所截杀,所幸还掏出了埋伏。言尽于此,其中关联,我看出几分,终究要有你自己去想。”
杜无灵的眼里隐隐有着审视,她要的,如今不再是让李家简简单单的易主。她要李少风万劫不复,看到他心神俱碎,要着他所依仗的李家天翻地覆,也难偿翠儿那一条命!
只是这样一来,她需要的便不再只是一个单纯好煽动的富家小姐罢了,不过是身上还有点血缘关系,李家七个女儿,不必非六小姐不可。
只是既然和李娉琪结识在前,她也想看看,究竟李娉琪能做到哪一种地步。
“这……容我想想。”
了解人情世故的过程不是循序渐进,而是在某一时某一刻,忽然的想通而以前郁结所在,却不是所谓的舒缓引导,而是真正知道了自己究竟为何动怒,又对何事耿耿于怀。
自知,方知人。
能知道她今夜晚归的,不外乎只有李洪光和父亲罢了,父亲本就是李家的家主,无需要再如此费心费力,而此后自己归来,也唯有指示杀手知人才能猜测的如此精准,所有的目标似乎都指向着今晚唯一有可能泄露了自己行踪的人——
李洪光。
“莫不是……李洪光在府中装神弄鬼?”李娉琪说道。
“这李洪光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你也知道管家外权高于少,李洪光怎可能让三管家听从他的命令,做出这些事情。”杜无灵摇头。
这么说来……不是八弟弟出手?
那这些举动,分明是推给了李洪光身上,纵然不是李洪光所为,他们也不然会加深嫌隙,李家只会愈加动摇,下一任家住的位子,怕是更看不清水有多深。
思虑到了家主之位,李娉琪忽的一怔,说道:“你的意思是,李洪光不过是背后之人放出来的鱼饵罢了,而真正藏身暗中的人是因为家主之位,或许是想把我除掉,好除去他们的后顾之忧,少一个争夺家主之位的敌人。想除去你们,让我孤立无援。他们的如意算盘打的倒是响亮……可惜,到现在我们都还活着,怕是那个暗地里的黑手不曾料到。”
李洪光不过世随意被人煽动挑唆的跳梁小丑罢了,如今大事,是她们二人该用李洪光引出那背后之人。
一番提点也不算是白费,杜无灵总算是真正展颜了一些,颔首:“你说的没错,那正因为这样,礼服之中才是危机四伏,你要好生注意才是。”
暗叹一声,李娉琪也知道,在这个李家,或许自己唯独能不设防的,只有娘了。
李娉琪兀自沉思,杜无灵却轻描淡写的提议:“既然李洪光使他们明面上被操控的人,那倒不如你把导火索燃了,他们会不会急的跳出来,露出点马脚,也未可知。”
听到此处李娉琪猛地睁大了眼睛:“此法甚好,可需要试上一试?”
她说的快,心里却不曾忘更深一处想。杜无灵轻笑,并无立刻答应下来。只是悠悠沉吟一番,才说道:“若是你自己觉得可行,试一试,也无妨。”
入局之人,皆是心甘情愿。
妖魔鬼怪窥测人心,人不自知。
“无妨!你倒是说说,我该如何做?”李娉琪答应的爽快,要引火烧道李洪光的身上去,她求之不得,正好那么多笔账要和他好好清算。
“办法总是有的,却需要你有点耐力才成。”杜无灵不紧不慢地说。
“我知道,既然一定能下这个决心,便不会不辜负你的苦心。也为了娘亲和我自己,该做些什么,你直说无妨。”
李洪光虽然蠢笨,却实打实是唯一的男丁,有点闪失,也是万难。
杜无灵放轻来了声:“好,你听着——”
她走进了几步,凑近李娉琪的耳边,悄声说了一会儿话,言辞看似简练的很,李娉琪听懂了,也不再如先前李家主刚让她禁足那般又哭又闹。
她静静地走到房间里,迟疑了一会儿,才在床下的暗格之中找出了一把匕首,拿在手心看了半晌,默然无语,放在桌子上。
此时杜无灵却已经和锦娘潜入别处,李娉琪只是静静坐在椅子上就等着杜无灵回来。
锦娘二人去的方向,正是昨夜传出诡异的女子尖叫的院落。
此时李家的人大多去了厅堂,将今日之事封口,这院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但万事还是要小心谨慎。
这院落的主子不是别人,正是李家的八少爷,李洪光。
外头挂着锁,却依然拦不住锦娘轻巧的开了门,带着杜无灵悄无声息的走到了院落的主屋。杜无灵似乎很清楚屋里头有什么,随意将桌上的一处花瓶转了一转,便看见有一扇暗门悄无声息的滑动开。
锦娘不过是跟着杜无灵前来而已,如今看到这一幕,自然是有些惊讶的,那日杜无灵和李娉琪听见诡异尖叫的时候,铁衣锦娘同方鸿云三人还在主屋之中,四处寻着翠儿的下落。
自然杜无灵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那日李洪光还在外头不知何处闲逛,她进来的也巧合,方看见了,就在这暗室之中,锁着一位丫鬟。
那丫鬟眉目端正,也算是美貌。那声尖叫便是丫鬟的凄厉哭声。她本是李家的正经下人,却因为李洪光看上了她,便强行索要了她的清白之身,一院子的豺狼虎豹同流合污,更是将她一个弱女子软禁在了此处,一面此时泄露出去,毁了八少爷的名声,影响他娶妻生子。
杜无灵听罢,漠然许久,匆匆离去。
今日再度站在了这丫鬟面前,丫鬟已经奄奄一息,杜无灵却忽而问道:“他如此对你,你可甘心?”
那丫鬟倏地睁大了眼睛,她对李洪光时深恶痛疾,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若是现在有人答应帮助她,纵使粉身碎骨,又为何不可?
“秋毫犯我,比让其倾家为偿……”杜无灵意味深长,“万事,看你自己。”
那个丫鬟咬牙切齿,恨不能李洪光粉身碎骨:“小姐,奴婢虽然不曾见过你,却绝无一丝欺骗!奴婢当然想把李洪光千刀万剐,可是奴婢一介素人,微薄之力,实属情非得已。若是小姐愿意为奴婢报此深仇,奴婢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