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倒也不生气，眼神温和地很：“你若是愿意信我，还有什么不好的？”
毫不掩饰的眼神让杜无灵心中一颤，她将目光移开，问到：“那你打算如何呢？”
“如何……还能如何呢，只要我愿意回去，黄公公这一路上当然会护着我们，不出一点差错，这一点他还是不敢弄虚作假的，毕竟现在你也是嫡小姐了。”三皇子说道。
“我倒是不怕他做什么手脚，毕竟他会的招数也不会那么几个。”杜无灵的眼神凌厉起来：“……舒贵嫔会如何做，你心里有数嘛？”
“不是她会如何做，而是她能如何做。”三皇子寻了个地方坐下来，而杜无灵也跟着坐在一旁，“现在父皇还在位，她能做的不多。你既然已经是吕家的嫡女了，那如今的地位已经跟过往不同了。”
杜无灵低着头，看着衣袖上的纹样，十九爷给她披上的衣服将整个瘦小的人笼罩住，显得很轻盈。
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慢慢的想着什么，许久才说道：“……说的也是，如今她想要轻易动手，是不行了。不过我一直都还不曾问你，我要对你的母妃下手，难道你不曾有半点想法？”
这件事情杜无灵一直放心不下，几乎也算是心病。上一世三皇子对舒贵嫔尊敬无比，一向是不曾违逆的，故而杜无灵原本不打算让三皇子知道，自己想要对他的母妃下手。
可是现在三皇子跟杜无灵之间知根知底，他……会怎么做呢。
就算看起来并不在意，就算是言语之间也不曾阻拦，不到最后一刻，杜无灵也不敢相信他。
人心是会变的，血液的沸腾也有冷却下来的一天。
三皇子闻言，有些好笑的问道：“你是不信我？抑或是别的？”
“你说什么都是你的事，于我……没什么干系吧……”杜无灵的声音低落下去，小声的说道。
已经习惯了被放弃，便不会奢望自己被选中，只要自己已经有了被拒绝的答案，就不会再被任何语言所动摇了。
一旁的宾客推杯交盏正欢，哪怕此时有人注意到此处发生的一切，也都有涵养的走开，不去插入。
三皇子注视着远处的喧闹的人群。
“你觉得我会丢下你？还是说，你觉得我会护着舒贵嫔？”
“她毕竟是你母妃……”
“母妃吗……？”三皇子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好像还没告诉过你，她并不是我的生母。”
“什么？”杜无灵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她之前却一直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舒贵嫔不是你的生母？”
三皇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说道：“是啊，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原本我的母妃不过就是一个最低下的陪侍，后来怀胎之后品位有所上升，但是她性子太安静，适应不了宫里的生活……没人护着又能怎样呢，最后生下我之后，也就撒手人寰了。”三皇子说的很平稳，“我此前也不知道，是在你死后……舒贵嫔身边的老嬷嬷告诉我的。”
“那个老嬷嬷？”杜无灵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个人，此前也见过几次，脾气算不上好，但是固执的很。“她竟然会告诉你这件事？”
“她当然不可能自己愿意告诉我，”三皇子皱了皱眉，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他的神情阴郁起来：“当初发现你不见的时候，我找了不少人，这老奴抓回来的时候还什么都不肯说……嘛，过了一段日子，她不还是就说出口了。”
“过了一段日子吗……？”杜无灵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用刑罢了，她坐着看着那处宴会上的情景。
侍者奉上来各种各样的精美佳肴，便能够看得清清楚楚的看得见各色配色。
吕家的掌勺经验多年，对于这些熟稔无比，但这一次对于失散多年的小姐归来，更是下了更大的功夫。
过往曾经有一段禁食肉糜的日子，是国君为了让百姓都有着能够更好的坚韧精神，从而率先作出表率，整整一个月都不曾食用肉糜。
此后，肉糜的价格反倒越来越高了。令人有些意外的是，或许众人都没有料到的是，百姓反而对肉食更加喜爱了起来。
眼看着没有办法能够禁止肉糜，国君也就任由百姓继续了。之后百姓便更加研究出了各种各样的烹饪方法，近日在这宴会之上，便能够看得到种种各不相同的摆盘。
“怎么样，难道你以为，她还会自己说出来不成？”三皇子苦笑着，“我不知道使了多少手段，那时候舒贵嫔千方百计的想要在我这里把她带回去，所幸我下手快，等到她准备好的时候，那个老家伙已经把话都说的一清二楚了。”
“这么说来，你一出生，你的母妃……”
“对于我来说，我有记忆的都不过就是舒贵嫔，生了我的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模样，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如果安抚婴儿，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道……我一概不知。”三皇子脸上呈现出一种极其悠远的陌生，就好像完全不曾在记忆之中找到这方寸之地，他垂眸掩盖住了那一抹失落：“我把舒贵嫔当成我的生母这么多年，敬她爱她……可最后她把我当做什么了？不过就是一个争夺皇位的工具，在她看来，只要能够让她坐上后宫之中最高的位置，究竟是谁都无所谓。”
“你的生母，不是自己死的吧？”杜无灵敏锐地说道。
“……哈哈，无灵，你忘了我曾经教给你什么？”三皇子的眼神当中只剩下茫然：“在这宫中的事情，只要你没有肯定的把握，那便应当明白，别人怎么说，那就是怎么发生了。等到你终于有一天，能够有权利扳倒他们的时候，你说的那个才是事实。”
“……说的也是。”杜无灵收敛了面容之上的震动。
“就算是舒贵嫔对我的生母下的手，对我老说，未必会有比这个更好的选择，如果我的母妃活下来，她也不可能活到将我养大的地步。有的位高权重的妃子需要一个孩子，而只不过恰好是我的母妃罢了……只不过恰好，是我罢了……”三皇子面容凝重，他皱着眉头：“我上一世诘问舒贵嫔，她究竟为何要这么做的时候……你知道吗，无灵，她已经和自己的侍卫珠胎暗结，只要那个孩子生下来，这个一国之主，也再也不该是我了。”
“……什么？！她竟然敢这么做？”杜无彻底愣住了。
舒贵嫔果真下的好大的一盘棋，养大了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三皇子，等到他终于登上国军座位，自己也成为了后宫之主，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寻欢作乐……等到有了自己的孩子，便将三皇子赶下皇位，在幼君成长之前，这整个天底下都是这个女人的，对于她来说便没有任何东西需要顾忌的了。
“她还真的会把这种事情告诉你……是因为杀了我，让她肆无忌惮吗？”杜无灵喃喃道，“难怪她分明知道若是没了我，究竟会发生什么……原来她从来没有把你这个孩子放在心上。”
“所以，无灵，你应当知道，我不会阻止你。你也说过，不要让我插手，我当然不会做什么……只要你还活着，对于我来说，只要你还活着……就够了……”三皇子的面容上逐渐能够看得见一抹苦涩，“对于父皇来说，有没有我这个孩子都是一样的，对于天底下的人来说，我这个三皇子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区别？不过就是一个皇子罢了……只帝王愿意，想要多少有多少。”
“……是啊。”杜无灵低声的说道。
“对于我来说，真正的生母已经不在了，而这所谓的母妃，也不过就是在利用我，无灵……如果我不用自己的命把你换回来，我还剩下什么？”三皇子抬头看着她。
“……你这么说，我又能如何呢……”杜无灵皱着眉头，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她苦笑着：“难道你以为，我能够做到舒贵嫔那种程度？”
“无论你想要对舒贵嫔做什么，你都记得，现在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我只在意你。”三皇子郑重的说道，“如果你死了，就算是一百次一千次，甚至是一万次，我都会想方设法把你救回来。”
“你何必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杜无灵转过头去。
“无论你要做什么，记住要保护自己。”三皇子的口吻很轻，转而忽然笑起来：“今日是你的大典，何必要谈论这个？”
“……是啊，是大典……”杜无灵也笑了两声，“你这么说，或许如今我还不信，但是你若是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我还会在这里……你若是无处可去了，吕家还会收留你。只要我还在吕家。”杜无灵说道。
“那我倒要谢谢吕小姐了，看来将来无论如何，本殿下都不至于无家可归来人。”三皇子笑着回答，衣服很是欣喜的模样，轻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