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围的人按照预想的那般被引到,温青鸾心中并未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依然不慌不忙,说道:“公公不知道,也情有可原。我来到江南,无非是因为手下之人呈报了一则计谋,而这是一策论,诸位请看!”
三皇子招了招手,周围一个原本混迹其中,不引人瞩目的小厮忽然站了出来,将一张手卷交给了身边的宾客。黄公公来不及阻止,那张手卷就已经被众人开始观看了起来。
手卷有些污渍,看起来陈旧破烂,上面的墨迹也很潦草,却写的有些满档。
“民之患,难安在……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正在看的人喃喃的念出了声音,而周围的人越看,脸上的神情就越发惊讶。
原因无他,不过就是因为这其中写的实在太好,以至于让观看的人在看着这其中笔锋的时候,心中都跟着想象出了那难以描绘的盛世篇章。这策论言谈实在,用词精辟准确,见地深刻,将民之劳逸这重大问题做了无比精准细微的阐述,能够写出这样的策论,想必坐着一定不是一个等闲之辈。
众人都忍不住继续看了下去,而三皇子则站在原地,勾着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看着面前的黄公公,那眼神之中在众人所都不注意的时候,略过了一抹轻蔑。
黄公公看到众人的注意力都已经被那手卷吸引,心知已经被三皇子掌控了大局,有些恼怒,对上了三皇子那轻蔑的眼神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狠辣起来。
“等等,三殿下,这后面的呢?”正在看那手卷的人却发觉了不对,看到了中途,这策论却停止在了一半的地方,后面被撕毁了。
这正是在精彩之处,前面的论述和后面的措施,若是能够实施,一定对普天之下的百姓有益,但是为什么只剩下这一半?众人又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向了三皇子。
温青鸾叹了一口气,说道:“众位现在想知道的,也正是我为什么来到江南的原因。我当初查出,这写出这策论的就在南方,而那时候父皇又恰好已经去秋猎了,我等不及想要看到后面的论述。而父皇一向都为了此事已经忧心很久了,天下的民众或许都会因此受益,对于我来说,不过是赐婚而已,不算什么,若是能为父皇解忧,才是本殿下身为皇子的荣幸。”
“原来如此。”周围的宾客们都发出了赞叹之声。
毕竟这策论他们现在亲眼看过,若三皇子只是空口说书,这究竟是多么精彩的见地,恐怕还会有人不相信,这样也确实令人无法信服,但是三皇子直接让众人都知道了策论的内容,偏偏这策论就停在了最令人抓心挠肺好奇的地方,所以三皇子如果是为了国家大事而来到南方,也可以理解。
一旁的黄公公看着众人倒戈,不免有些着急,开口说道:“但是三皇子殿下,你既然都不知道这人是谁,又不知道他在哪里,徒然留在这里,也只是在耗费时间!”
“非也非也——”另一个声音忽然插进来。
黄公公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转头去看,一张脸立刻黑白交加,好不精彩。插话的人正是今日的主角,万众瞩目的女子,杜无灵。
此时的杜无灵已经将沉重话里的外袍脱下来,身上仅仅穿着简单却又格调优雅的素衣,腰间垂坠的流苏之中的银丝闪着凌然的光泽,原本她站在另一边,身边围绕着一圈欲要和她结识的宾客,但或许是这一边的动静越来越大,故而她也被吸引了注意力,走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杜无灵走过来的时候,周围看着的人也都纷纷让出一条路来,杜无灵径自走到了包围的中央,笑道:“黄公公多日不见,没想到今日大典您也前来,当真是给面子。”
黄公公看着这杜无灵,心中觉得奇怪,这位小姐他从来不曾见过,想来应该不是华京之中的人,而且既然是吕家的女儿,应当也和三皇子非亲非故,现在来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黄公公开口说道:“无灵小姐,今日是你认祖归宗的大典,洒家打扰当真是多有抱歉。”
“哪里哪里,黄公公肯来,已经让小女子感激万分了。”杜无灵不咸不淡的说道,“我方才听见你和三殿下争执,有些话想要说一说……黄公公应该便不会见怪吧?”
杜无灵很是诚恳的看着黄公公,面上只有一个女子的纯良和无辜,说的语气措辞也很委婉,黄公公被众人围观,骑虎难下,心想这女人和三皇子有什么瓜葛?现在横插一脚,实在是奇怪得很,但是迫于无奈,也只得点了点头,说道:“还请小姐但说无妨。”
“方才我听见公公说……”杜无灵目光转了转,手指向了那个仍然在众人之中传阅的手卷,说道:“三皇子来到江南,是为了给圣上解忧,为了寻找写下这策论的人?”
“正是。”黄公公不知道杜无灵想要做什么,说道。
“而方才黄公公又说,若是三皇子找不到此人,只会浪费时间?”杜无灵又问道。
“洒家这么说,也是为了三皇子着想。不日圣上就会秋猎返回,若是三皇子既没有找到人,又不在华京之中,只会让圣上更加震怒。”黄公公说道。
周围的人虽然觉得三皇子情有可原,但是黄公公说的毕竟也有理,便静静看着这位吕家小姐究竟会说出什么话来。
杜无灵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虽然这话由我来说不大妥当,但是……若是三皇子有了消息,却还要返回,岂不是白白错失了一个人才?”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方才众人就已经被被这神乎其神的策论给勾住了心神,这策论若是有人能够完整的敬献给皇帝,必然会龙颜大悦。但是看刚才三皇子那模样,分明也是没有找到人,但是现在杜无灵这话……
黄公公心中一跳,面上却仍然和善的笑着说道:“小姐此话怎讲?先前三殿下已经白白寻找这么长时间,却依然没能找到此人。眼下紧迫的很,若是有消息还好,可是三皇子这般茫然,实在是不能再久留了。”
孰料他这段话一出口,杜无灵却笑了起来,拍着手说道:“那太好了,公公既然说,有消息还好的话……我这儿或许有个消息。”
“此话当真?”原本只是在一旁看着的三皇子面上露出了几分激动之色,三两步走到了杜无灵的面前说道:“还请小姐务必告诉本殿下!此人言论如此罕见,必然为国之栋梁!”
杜无灵像是被忽然拉近的距离吓了一跳,连连后退说道:“小女子理解殿下的激动之情,但是男女有别,还请殿下注意。”
三皇子被这么一提醒,似是想起了在自己的失态,有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让出了一些距离说道:“抱歉,是本殿下唐突了。但是方才小姐所说消息,愿闻其详!”
一旁的黄公公眼睁睁看着二人搭话,只觉得非常不妙。
“想来诸位或许不知道,小女子在回到吕家之前,也曾经独自行走过一段时日,故而也结交了各种各样的友人。”杜无灵不不紧不慢的说道,目光缓缓的扫视过了在场的众人,勾出一抹了然于心的笑容,“这些友人呢,有的擅长武艺,有的擅长诗书,而其中就有一位……最擅长于策论。”
周围的宾客们听到这儿,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着杜无灵,似乎已经预见了她接下来究竟会说一些什么。而刚刚才看过那半篇策论的人,更是露出了一丝期待之意,毕竟这其中高见,实在是百年难得一遇。
“无灵小姐,洒家……”黄公公眼皮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直觉出若是让眼前这位吕家小姐把还没有说出口的话说出来,只会坏事,便欲要打断。
然而杜无灵却笑着摇了摇头,抬起一只手制止了黄公公的话,众人也转过头来,有些不解的看着黄公公,为何要在此时打断,在众多目光之下,黄公公纵然心有不甘,也只得点了点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是洒家唐突了,如此大事,还请无灵小姐继续说下去。”
杜无灵看着黄公公那虚情假意的模样,似是毫无觉察一般,面上依然是无辜的表情,说道:“方才我听见你们有人在念那篇策论,觉得耳熟的很,所以才走过来看看。”
“耳熟得很?”站在一旁的温青鸾很是意外的说道,“莫非无灵小姐曾经在哪里听说过这篇策论不成?”
“只是凭借方才那只言片语,我也难以决断,为了避免出错,能否请诸位把那策论交给我看看,等我看过了其中内容,才好知道究竟是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一篇。”杜无灵谨慎的说道。
现在恰好手持策论的人听见杜无灵这句话,周围的人立刻都纷纷让开,他走上前把手中的那张破旧的绢布交给了面前的吕家小姐:“还请小姐过目!若是当真能借光找到如此人才,那当真是小姐的福气,也是当朝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