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惊慌失措的叫声失去了本来的音色。
Raki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在那副优美而又残破不堪的身躯倒在水洼里之前,抢先托住了他。
但那条手臂似承受不住那副身躯所带来的力量,使得他单膝重重跪在了地上。
水花像是崩断的珠子四处飞溅起。
Raki悲痛欲绝的望着那张完全无法抓住一丝生命力的丽容,嘴唇不受控制的颤动着。
终究,还是撑到了极点了么,先生!
不经意间,风停止了拂动。
Raki缓缓回过头来,用充满仇恨的锐利眼神瞪向至今为止还站在那里不动的毛利兰,大声质问道:“你不过来吗?”
毛利兰没有任何反应,那双忘记了眨动的眸子只是默默地凝视着某一处未知的点,连那副失去血色的面庞上也完全没有了表情。
“喂诶,你还不过来吗?因为你的关系,先生他现在……他现在……”激昂暴躁的声音一度被迫中断,Raki垂下头拼命忍耐着快要崩溃的神志,像困顿的野兽放声嘶吼:“为什么是你?为什么非得是你这种女人?为什么先生要受这种苦?先生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受你么百般折磨?他不过是想跟你呆在一起,靠近你,挨着你……为什么必须是你?该死!”
就在这时,从百货公司的窗台上响起了乌鸦的叫声。
粗噶的叫声显得分外的吓人,乌鸦扭动着脑袋,黑漆漆的眼珠子直直的注视着这边。
毛利兰抬起头无意识的将视线投向声源处。
是被死亡的气味吸引过来了吗?
白芷忧虑地注视着嘎啊、嘎啊直叫的乌鸦,暗自嘀咕道。
突然,毛利兰脚动了,毫不迟疑地,快步朝着京极恋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那是与伊斯莱所在的地方完全相反的方向。
“混蛋,你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吗?”Raki那双暗红的眼瞳迸射出愤怒的火焰,围绕在他周围的风变得犹如刀刃般锋利:“就这样丢下先生不管不顾吗?你真能做到吗?你这个女人怎么可以做到这么冷血?”
“伊斯莱之前说的那些话,不正是希望我不要管他,赶紧离开这里吗?”
异常冷静的话从毛利兰的嘴唇里吐出,即便是在现在,她的脚步也不曾停下或放缓过一瞬。
啊,确实如她说的那样,在先生知道自己体力快撑不下去了的时候,无论是言语还是行动都在这么表达着,但是,在他听到毛利兰以非常平静的口吻说出这一事实的时候,Raki再也无法容忍体内的滔天怒火,一只苦无无声的滑落到掌心。
就在这一瞬间,已走到京极恋附近的毛利兰突然蹲下身,将手伸向米卡的胸口。
“啊,被发现了。”
林子里瑞丽斯摘下耳机,关掉手里的监视器,百无聊赖的低嘁了一声。
“不过也足够了。”
风呼呼的刮着,树叶婆娑,刺眼的眼光从缝隙间漏了下来。
瑞丽斯侧目望了望被自己之前的那番话打击到的罗拉,继续说道:“之前在与对方的技术宅周旋之余,侵入了他们的系统,然后发现了一件很好玩的事。”
罗拉依旧将脸维持着深埋在臂弯里的动作,但瑞丽斯知道她在听,随之蹲下身坐到罗拉身边,仰起头盯着平静的天空:“在三四个小时之前,日方捕获了一架直升飞机,但之后那家直升飞机就凭空消失了,没错,那架飞机上有各大国做梦也想获得的黑科技。”
一片叶子被风吹落,在碎碎点点的光芒里打着旋儿落了下来。
瑞丽斯眨了一下眼:“想必现在各大国的情报局已经收到了那份视频,以及伊斯莱已昏过去的消息,而在蠢蠢欲动了。”
罗拉猛地将头抬起。
瑞丽斯勾起唇角,扭过头望向罗拉,勾起一边的嘴角:“能对付那种怪物的,也只剩下国家了,不是么?”
罗拉一时间无法回答,双眼瞪地圆圆的。
“其实我也不是想要那个男人死,毕竟是那么赏心悦目的存在啊,只是有点生气吧,他可是将罗拉的一生搅乱地罪魁祸首啊,至少让我宣泄一下不满吧。”瑞丽斯伸手接住那片旋落的叶子,随即站了起来,将手伸了过去:“接下来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混战吧,为了争夺这个世界的主宰地位,那些大国会撕开面具露出贪婪的嘴脸拼了命地争夺吧,得立刻离开这里才行。”
广场上冻结的风再次流动。
Raki手里正要掷出的苦无收回了掌心。
“乌鸦除了喜欢啄食腐肉,还喜欢亮闪闪的东西。”毛利兰边说着边拽住别在米卡胸前的水晶。
“那有什么问题吗?”白芷突然觉得很搞笑,也很不满,连说出的话里也充满了火药味。
毛利兰扯下那块六角水晶,仔细看了一下,然后用手指扣下色泽相较与其他几个角显得暗淡的那个,随后迅速起身,边快步走向伊斯莱,边处理掉从水晶上扒下来的东西,边冷静地解释道:“是监控器,水晶里藏着监控器,毫无疑问有人正在注视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Raki绷紧着一张脸望着她。
毛利兰在伊斯莱身旁蹲下身,凝视着那双紧闭的双眸,用更为冷静的口吻分析道:“注视着这里的那双眼睛一定在盘算着一些不好的事,必须马上将伊斯莱转移到其他地方才行,至少是一时半会儿让人找不到的地方,他的血流的很多,随时都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得马上给他治疗。这附近的话应该会有诊所,不,百货公司里应该就有那些药品。”
说着,毛利兰就伸手去扶伊斯莱,可刚扶起一点,毛利兰整个人往下一个趔趄,伊斯莱的身体重新落回了Raki的手臂上。
她一脸茫然的望了一下自己托空的双手,稍顿,又将手伸了过去。
好不容易,她将他的上身扶起一点,还没等她直起膝盖,脚下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力,使得她整个人跪趴在了地上。
“啊咧?”毛利兰眨了一下眼睫,困惑地望着自己撑在水洼里的双手,飞溅起的水花弄地她满脸都是。
湿漉的发丝被风刮离了脸颊,水珠顺着下巴无声滴落。
眼角烫烫的,感觉盈满眼眶的泪水都快沸腾了。
一直看着这边的白芷突然松开了京极恋,一脸凶神恶煞地不知道在恋耳边说了什么,然后转身往百货公司里跑去。
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可什么都说不出来,毛利兰焦躁的游移着自己的视线,急切的寻找着伊斯莱的身影。
忽然,有道黑影挡到了自己的身前,不知道是谁?
那个人好像在说些什么?
虽然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一定不是自己想听到的那个人的声音,既然不是,那也就没必要去听,现在自己能想到,想做的,必须要做的,只有那一个。
“不要妨碍我。”
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从泛起白皮的嘴唇中发出,跑到她面前正说着什么的京极恋惊恐地止住嘴里的话。
毛利兰抬起双手,再看到自己手上的脏污后,随即在自己身上擦了擦,尽管身上比手上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她还是很用力擦了几下,这才再次伸手过去,想扶伊斯莱起身。
伸出去的手指擦过银白色的发丝,悬在了半空。
目光随着银色发丝垂落下来的方向慢慢抬起。
不知道怎么回事?
喉咙很疼,火辣辣的疼,像是被利刃划破了一般。
耳里再次变得嘈杂起来,有谁在声嘶力竭的叫喊,视野也变得狭窄,自己就像是被狂浪紧紧拽住的溺水者,没办法挣扎,也没办法思考,但是不能停下。不能停下?不能停下的是……什么?
有力的心跳声回荡在耳边,紧接着尖锐的叫喊声直撞上耳膜!
“你想他死吗?”
毛利兰整个人震动了一下,从蜉蝣中清醒了过来。
“恋?!”
疼!毛利兰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抚自己的又燥又干的喉咙,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紧紧抓在伊斯莱的手上。
“还是让这位红眼大叔来吧。”京极恋瞥了她一眼:“不是要赶紧转移吗?”
毛利兰小心翼翼地松开伊斯莱的手。
Raki扶起伊斯莱后弯过身,将他背起。
毛利兰呆呆的注视着趴在Raki背上的伊斯莱,手指深深扣进自己的手臂里。
对了,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真是丢脸啊,明明在不停地对自己说着要冷静、冷静,不冷静下来不行,本来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了,能清晰的说出话,能毫无阻碍的行动,能条理清晰的思考接下来要做的,甚至还发现了监控器……可当自己走到他身旁,看到那张仿若由没有生命气息的玉器所雕琢成的脸的时候,一切竭力装作冷静的伪装皆分崩离析。
真是丢脸啊……
毛利兰将脸转向一边,默默地站起,张了张嘴唇,然后又猛地用力咬紧。
“发生什么了?”
白芷拎着一个购物袋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因为还受着伤的缘故,她的脸色看上去很吓人:“我好像听到了很凄厉的叫喊声。”
毛利兰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京极恋瞥了一眼毛利兰,随后语气生硬道:“没有,你听错了。”
“啊,是么?!”白芷应了一声,扬了扬手里的购物袋:“所需要的药品我都拿过来了。”
“有人在接近,动作快点。”
Raki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喂,还不快走。”白芷提醒了一声双手抱在身前站在那里不动的京极恋。
“为什么恋也要跟你们一起?来的人一定是来救恋的。”
“也有可能是Mafia。”
“……”
“他们会将你砍成两半,串成串竖在那里,就像鲤鱼旗一样。”
京极恋的小脸刷的变白了,大骂了一声变态,拔腿往Raki走的方向跑去。
“你完全不用那样吓她。”
毛利兰捡起地上的长刀,在经过一根烟杆边的时候,迟疑了一下,还是弯腰蹲了下去。
“Mafia,就是这样的存在。”白芷追上毛利兰的脚步:“若用天真的眼神去看待他们,会后悔的。”
“白芷会做那种事吗?”
“啊,当然,必要时白芷会为了侍奉的王将她劈成三瓣。”
“……”
毛利兰伸手将白芷手里的购物袋接了过来。
“若是你能被允许留在他身边的话……”
白芷不禁仰起小脸望向她。
明显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毛利兰侧过头垂下面庞,在被阳光模糊的视野里,白芷听到了来自头顶上方温暖如春的轻喃。
“白芷能每天送他,你的主君,不输这阳光的笑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