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被墨汁渲染过的黑暗在周围飘荡。
毛利兰一手握住生锈的扶手,一手顶住窨井盖,侧着脸将耳朵贴上去。
“你喜欢他!”
抱着膝盖坐在白芷身侧的京极恋突然开口。
“哈?”
白芷的脖子像是生锈了一样僵硬的转向正侧着脸盯着自己的京极恋。
“你已经盯着他看了足足五分钟了,眼都不带眨的。”
白芷脸上露出不悦。
“这奇怪吗?”
“不奇怪。”京极恋摇了摇头,转过小脸,盯着躺在毛毯上的男人:“不喜欢那才叫奇怪,没有人会不喜欢欣赏好看的人,更何况是这种高等级的。恋只是觉得……”京极恋将下巴搁在膝盖上,似乎在努力寻找合适的词语来说明自己现在的感受,过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恋只是觉得那时候若是再不跟你说些什么,你就要被某种可怕的东西吸进去了一样。”
似乎深有体会,一直守在伊斯莱身侧的Raki听到这句话,低垂的眼皮子轻轻动了一下。
白芷脸上的愠怒顿时消失了,但还是用很不友善的声音回道:“那也是我自己的事,管好你自己吧,不知世间险恶的温室之花。”
“世间险恶?恋现在经历的这些不正是吗?”
京极恋非常不满的鼓起晒帮子,她还想继续反驳,这时毛利兰松开扶手,双脚刚接触到地上,紧接着就迈开步子神色匆忙的走了过来,待走到Raki正前方,毛利兰这才停下脚步,侧过身来压低嗓音冲Raki说道:“有脚步声在靠近这边,我们必须马上转移到别的地方。”
说到这里,毛利兰突然停了下来,身体随着扭过来面庞转向下水道的深处。
京极恋也不禁挺直了上身,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发出警报,寒气簌簌地爬上肌肤。
死一般的安静支配着一切,在深浓的黑暗深处,有嘈杂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
紧接着,那股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以万马奔腾的汹汹气势正朝着这边奔涌而来。
“什么……”
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喉咙里挤了出来,一瞬而逝,京极恋本能的往后退出几步,直到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
“是鼠群!”白芷双手各握住一把短刀,冷静地判断道:“大概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迫使盘踞在下水道各处的老鼠们全部集中到了一起,冲着相对没什么动静的这一端而来了。”
“那也就意味着在鼠群的后面有什么让它们害怕的东西么!”毛利兰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拼命的思考着,会是什么?自卫队?Mafia?还是组织里的人?又或是其他什么势力……该怎么办?是原路返回,回到地面么?
不行!
毛利兰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刚刚通过窨井盖听到的脚步声应该已经到了这附近,很有可能他们现在就在距离她们头部以上的两米的位置徘徊。
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扑通!
怎样做才是正确的?
扑通——
赶快!
扑通!
赶快决定!
……
随着越来越紧迫的自我逼问,毛利兰的心脏发出越来越响的鼓动声,煽动着她逐渐失控的神经。
“不要。”
京极恋的嚷嚷声骤然响起。
“恋不要呆在这里,恋哇,最讨厌老鼠了。”
“嘘!”白芷粗暴地掩住京极恋的嘴巴,将嘴唇贴近了过去,言语恶劣道:“小声点小鬼,你想早点死吗?”
鼠群越来越近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脚步声就像是踩在身上,让人浑身不舒服。
白芷用紧张的表情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定格在手握着烟杆,一直保持沉默的Raki身上。
他看上很平静,没有一丝丝的紧张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危险状况,还是轻易不外露情绪的性格所致。
“大家……”
毛利兰转过身望了一眼Raki,又转向白芷,紧绷的脸上忽然一松露出明朗的笑容:“会没事的。”
说着,迈开步子朝着扶梯快步走过去。
“浴太爸爸说,当一个人抱着必死的决心做什么事的时候,她会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不动声色的露出让人心安的微笑,而姐姐现在也是这副样子呢。”
“现在没有谁比我更适合做这种事,在混杂的各方势力里,我能存活下来的几率是最高的。”毛利兰正说着,一只脚已经踩上了扶梯:“若是情况糟糕透了的话——”
“到那时候,白芷会好好利用这个小鬼的。”
说着这种冷酷无情的话的时候,白芷甚至已经掏出了短刀架在了京极恋的脖子上。
“不对。”毛利兰头疼的抚了一下额头:“是跑起来,用你的那两条腿尽全力的奔跑,虽然不知道另一端是谁,但没有到最后一刻,就有无限可能,还有听好了白芷,绝对不可以伤害恋,无论如何!”
“就算你这么说,白芷也无法保证。”白芷阴鸷地盯着她:“白芷唯一能保证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绝对不会让伊斯莱先生死在白芷之前。”
毛利兰沉默地注视着白芷,默默地感受着她激昂的情绪,片刻后叹息一般的喃喃低语:“一个一个都是这样,真不知道你们对伊斯莱的这种堪称变态级的死忠究竟是源自于哪里?”
无人回应的低喃声最终被压抑的黑暗所吞噬。
鼠群的动静与临近窨井盖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就仿佛是朝着他们前后紧靠过来的两块巨石压得心脏快要爆裂了。
“Stop,Sake!”
就在毛利兰的手快要推上窨井盖的时候,Raki的声音带着警告的意味传了过来。
“待吾辈确认后,再决定你该不该推开那该死的窨井盖,因为……”在确定毛利兰停下后,Raki那双明显浮动着烦躁的暗红眼瞳才慢慢从毛利兰身上移开:“时间差不多了。”
“You!”Raki将伊斯莱小心翼翼的扶起,将身体挡在伊斯莱的身前后,才扭过头转向白芷,以命令式的口吻冷冷道:“你跳到那边,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听听看,能听到什么?”
白芷虽然心存疑惑,但很听话的收起短刀,往后侧退出几步,然后又往前冲去,就在她快要冲进脏污的水渠里的时候,脚前猛一踹边缘往前跃了过去。
火星四溅,白芷手里的短刀在渠壁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等阻止身体继续下滑后,白芷就像一只猫灵巧的翻过身跳上了水渠另一端的地面。
“好厉害!”
暂时被白芷的身手所吸引而忘却老鼠的京极恋忍不住发出感叹,而毛利兰却完全无法放松下来,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窨井盖上方。
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她能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疾走,在这个紧要关头Raki他究竟想干什么?
还有,时间?
是指什么?跟Cider有关吗?对了,Raki说过Cider很快就会发现这里,难道是Cider……等等,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是哪里?
“血渍是在这附近消失的。”窨井盖上隐隐约约传来男人的声音:“看来是躲到地下了。”
“将血迹处理掉,这个国家的狗就快追过来了,必须在那之前用我们的手把那个男人处理掉,为了不负Mafia之名!”
毛利兰猛地抬起眼睛,把飘远的思索拉回来。
该死,偏偏是Mafia!
就在她打算做些什么的时候,稚嫩却又显得沉稳的声音传至耳畔。
“水流声!湍急的水流声,还有……”白芷扭过头望向Raki:“引擎声。”
什么?毛利兰的心狠狠咯噔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一样,豁地将头调向依旧还蹲在墙壁边上的白芷。
那个孩子……
毛利兰的背后像是被冰冷的触角碰触了一下,阴冷冷的感觉嗖地沿着脊梁爬上脖子。
窨井的盖子动了,上面的Mafia正欲撬开盖子。
瞬息之间,毛利兰已飞身冲了出去。
“恩?”白芷的视线被毛利兰突发的举动吸引了过去,而Raki似乎知道她想做什么,只是一脸沉静的望着她们。
对了,之前自己感觉到的不对劲,是Raki的姿势,那种像盾牌一样将伊斯莱严严实实保护在身后的姿势,不是提防窨井盖那边,而是他正前方的墙壁,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将会发生什么,但毫无疑问的Raki确实明明白白的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就是——
轰隆一声,白芷身后的墙体像是砸碎的拼图一般瞬间分崩离析,湍急的水流从缺口汹涌地扑了过来。
在白芷捂住一边被灼伤的脸发出惨叫声的时候,一个手将她用力拽了过来,一手护住她的头躲过了落石,将她严严实实的保护在了怀里。
鲜红的血伴随着水泡往上方流散。
白芷一脸茫然的盯着有光线涌上来的水面上方,脸上烧灼的疼痛让她不安的挣扎起来,毛利兰垂眼看了她一眼,憋住气,抱着她奋力的游向潜在水底的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