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凌吸了吸鼻子,好半晌才说:“还没有,你伯父他着急,这都量了好几回体温,都是三十九度八,如果实在不行,他就得进ICU了。”
听罢,张安然的心狠狠地揪到了一块儿,脖子也就伸得更长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
方凌给沈爵穿好衣服后,沈奶奶连忙起身去看孙子,刚到床边就哭了起来。
她这一扇动,方凌也抹起眼泪来。
走近了,张安然才看清他的脸,麦色的肌肤上泛着异样的红,看来烧还是没退。
一家子人就这么围坐在病床前,整室充满了压抑的气氛,终于在傍晚沈爵短暂醒来时,打破。
他半睁着眼,看到守在前头的方凌,轻轻叫了声:“妈。”
方凌匆匆迎上,激动道:“你醒了啊,想吃点什么吗?妈给你做了鸡汤,你要喝点吗?”
沈爵艰难地动了动身子,刚想出声,沈健柏急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没看见孩子不舒服吗?赶快把他扶起来,喂他吃呀。”
方凌恍悟,连忙按下遥控把床升了起来,随即端起碗舀了一勺鸡汤,吹了又吹,还没递到沈爵跟前,他却早早地撇开了头。
见状,张安然上前接过方凌手中的碗,道:“方阿姨,让我来吧,爵哥哥是大人了,肯定不想别人喂他。”说罢,她放下勺子,拿着碗直接递到了他嘴边。
他果然喝了。
一大碗的鸡汤喝了个顶朝天,届时,沈家人高兴坏了。
沈爵暂时清醒,和大家闲聊了一下,而后他就催促他们回去。
张安然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是晚上十点,平时这个时候沈奶奶早上床了,她随即转向方凌道:“方阿姨,你们先回去吧,今晚我在这儿照顾爵哥哥。”
有她这一句,沈家人放心了,又坐了一小会儿,才全部都回去了。
待他们离去,沈爵沉声道:“你也回去。”
张安然帮他把床降了回去,一面帮他掖被子,一面说:“别人哪有我了解你,万一晚上要上厕所怎么办?总得有人扶你吧,这里的护士小姐于你来说更陌生,你不是最讨厌外人碰你吗?”
她有板有眼地说着,语气柔和,最终得到了沈爵的默许。
不过当她探头看过去,他哪是默许了,是又陷入了昏睡。
张安然来后,就不再要护士护理了,她把病房的窗帘都拉上,只在离沈爵病床最远的一扇窗那儿留了条缝通风。
然后她每隔十分钟就给沈爵抹脖子、腋下和腹股沟,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隔一小时,她就给他量一次体温,终于在凌晨一点的时候,他的体温降到了三十八度五以下。
而与此同时,她也累趴了,趴在他的病床边上就睡着了。
早上,她被闹钟叫醒,揉了揉惺忪睡眼,她第一眼就对上了沈爵幽黑的眸。
见他能自己坐起来了,张安然不甚欣喜,连忙起身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已经退热,更是笑开了怀。
“我去你买点吃的。”张安然刚一跨步,就差点摔了个趔趄,幸亏她反应及时扶住了椅子,才勉强撑住了身子。
这会儿,她才感到脚踝麻得厉害,忍不住嘶嘶地出气。
一定是趴着睡麻的。
“你怎么了?”沈爵关切道。
张安然强笑着扭头,“没事,我去给你买早餐。”
待她走到门口,他隐隐带着幽怨的声音响起:“你还没问我想吃什么。”
回首,她见他孩子气的神情,禁不住扑哧一笑:“你想吃的现在你还不能吃,我去给你买点白粥,顶多加点肉末哈。”
莲花医院的食堂伙食还不错,以前照顾爷爷的时候,她常常来,早就摸熟了谁家好吃谁家不好吃。
径自去到位于西面角落的一家粥铺,她要了份白粥,压根没提肉末的事,当然了,她先前不过是给无肉不欢的沈爵一个念想。
而当她提着粥下楼的时候,恰巧撞上了正从下边上来的郑阿楠。
他魂不附体,走路也走得心不在焉,宽阔的阶梯上,他连着撞了好几个人。
正巧她要找他,张安然大步上前挡在了他跟前,唤他:“阿楠。”
他终于回了魂,抬头看清眼前人,随之拉着她站在了楼梯的边上,他神情严肃,压低了嗓音道:“我找你好几天了,现在方便找个安静的地儿说话吗?”
张安然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早餐,说:“大叔还等着我买早餐回去。”
郑阿楠看向她手里的白粥,而后又死死盯着她,急促道:“我就在这食堂里等你,你快去快回。”
张安然不敢怠慢,匆匆回到沈爵的病房,看着他把粥吃完,她才笑着跟他告了个假:“我还没吃呢,很快就回来,中途你有什么事就叫护士。”
沈爵闷哼一声,“嗯,回来时帮我带根油条。”
她忙着上去,随口应下。
当她跑出门外才想起,他大病初愈不能吃这么油腻的,随即又倒回,扶着门框,笑呵呵地说:“我再给你买碗粥吧。”
不等沈爵怒,张安然拔腿就跑。
沈爵愣了愣,收回了手,暗忖,不给我买,我不会自己去吃么。
匆匆来到食堂,张安然四处张望,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郑阿楠,他背对着楼梯坐着,微驼的背,让他显得更加颓废。
他戒毒成功后,却再不能担任保镖队长的职责,只在幕后训练新人。
这,都是张安然一手促成,所以她很难想象,他为什么还要帮她。
坐在他对面,看清他的脸,张安然就更加质疑,不等他开口,她抢先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做事?”
郑阿楠愣了愣,好半晌才笑道:“我只是在帮我自己。”
厌恶他模棱两可的回答,张安然厉声道:“别和我打马虎眼,跟我说实话,否则我们之间的协定就作废。”
闻讯,郑阿楠沉默起来,他埋头紧盯地面,像是在做思考。
而就在她思考的同时,张安然也细细地打量着他,许久,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她收紧的拳头才稍有放松。
与此同时,郑阿楠重新抬头,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