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吃饭了!”
林姨朝着二楼的方向喊了一句。
宋兮回神,站起身的时候,手臂不经意扫落桌上的钥匙扣。
咔!
沉音砸在心头,她蹲下身,将钥匙扣握在掌心。
钥匙扣上用黑色的绳子系着一颗白色的骰子,内里嵌了一颗红豆。
这是她在离岛上买的——
当时她一眼就看中了,将它挂在顾微宇给的钥匙上。
彼时,阳光穿过他身后的大树,她踮起脚尖,搂着他的脖子念,“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甜蜜的一幕划过心头,心绪又浮起,终成相思,收也收不尽。
顾微宇的失踪,令她的世界兵荒马乱。
闭眼睁眼都是他,午夜梦回,醒来后总是汗湿颊背。
她心中设想过顾微宇离开的千百万种原因,心里不是没有怨,但更多的是那种描述不出来的想念和担忧。
她敛了下眉睫,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她跟莫青翰的订婚仪式在这周日。
若是他还在乎……
宋兮觉得整个人无力的很,像得了重感冒。
她对他的爱始于愧疚,所以不敢过于强求,从未想过去束缚他,干预他的每件事,从他说‘喜欢她’的那天起,她捧着真心,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只怕这场‘禁忌恋’,能惊艳时光,却换不来细水长流。
她善于隐忍,总是将自己伪装的很完美,却也很累。
因为软弱,她让他一个人承受了太多的委屈,却始终清楚自己配不上他的好;
因为骄傲,她将自己置于影子里,蜷缩成守望的姿态,光照不到,雨淋不到,只是害怕终有一天会被丢下。
……
周五上学的时候,宋兮脸色倦怠,眼眸里浮着几缕血丝。
“你最近怎么啦?脸色好差。”
连易朵花都察觉到了。
宋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大概没睡好。”
易朵花关切道:“下一堂体育课,今天有800米测试,你这身体状态能行吗?要不要请假?”
宋兮摆摆手,按了按额头:“没事,我可以。”
逞强的后果是她始料未及的。
才跑一半路程,她忽然眼前一黑,身体失去平衡,轰然倒地。
是崔少棠背她去的医务室。
宋兮睁开眼,便看到易朵花和崔少棠站在她旁边。
她的视线绕过易朵花,定在崔少棠脸上,开口第一句就是——“崔少棠,有顾微宇消息了吗?”
崔少棠望着女孩苍白的脸色,摇了摇头。
以前他觉得,是顾微宇单方面爱慕着宋兮,单方面的为她付出,可连日来看到女孩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的爱是相互的。
原本他以为两人吵架,顾微宇故意玩失踪惹宋兮担心。
可这一次,顾微宇失踪的时间未免太过长。
崔少棠笑了一下,佯装语气轻松,“他啊,可能跑到哪个城市去参加魔兽大赛了,你别担心,等他回来我帮你骂他。”
宋兮苦笑,“崔少棠,你演技好差啊!”
“啊?”崔少棠渐渐不笑了,黯然垂眼,眼底的阴影,也很重。
是的,他真的笑不出来了。
所有的兄弟,他都联系过,没人见过顾微宇,酒吧,他也没去。
最近心绪不宁的不只是宋兮。
他也没日没夜地找他,就差把厦城掀过来了,可惜一无所获。
那家伙走的时候,甚至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
宋兮一路飞奔,冲上二楼书房。
看到顾北风,她将顾微宇失踪的事情说了一遍,宋媚云也在一旁听着。
“会不会是因为订婚的事情,他心里有怨气?”顾北风微一沉吟,望向她的目光复杂。
“不可能,他走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订婚的事情定下来了。”宋兮摇头,神色颓然。
宋媚云坐在沙发上,食指关节抵到唇边,思忖片刻突然出声:“要不,查查航空公司那边的记录?”
顾微宇最后一次找她,是询问关于宋兮跟T国的事情,那家伙会不会不声不响跑出国查了?
“航空公司?”
宋兮下意识看向宋媚云,敏感的神经末梢微微一跳,总觉得她的神色,似乎知道些什么?
顾北风面色一凝:“我这就让人去查。”
待顾北风离开书房,宋兮立马挨着宋媚云坐到沙发上,巴住她的手臂问:“妈,你是不是见过他?”
“没有,我只是想,小宇有可能离开厦城,以他的性子,百分百都是坐飞机,你别太担心了。”宋媚云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
宋兮缩回手,放在膝盖上,心中似有千钧般沉重。
可千万,千万不要出国啊!
宋媚云转过身,抬手轻抚她的发:“马上就要订婚了,你不要想太多,他不在更好,等回来的时候,事情已成定局,他也没法再说什么。”
联姻的事,就像宋兮跟顾微宇心里头一根刺,这节骨眼上,宋媚云的话仿佛瞬间拔起了她心中那根刺,连带着血肉一同剥离。
激的她腾的站起身,一时控制不住心底的怒意。
吼道:“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他出事的话,你是不是就高兴了?”
长久以来堆积在心底的委屈,愤怒,怨意仿佛全在一瞬间爆发。
“他自己选择走的,关我什么事?你不能冤枉我。”
宋媚云没想到,宋兮会将顾微宇的失踪归咎到她头上,一下子激动起来。
“冤枉?”宋兮嗤然冷笑,紧咬着唇角,“你知道我对他有多愧疚吗?你是我妈妈,我无法做到伤害你,可你呢?从来没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忏悔过,你伤害了他妈妈,又一直伤害他,若不是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我早就——”
宋媚云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朝她高声吼叫的女孩。
心中一震,这还是她乖巧温顺的女儿吗?
“如果他出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她声嘶力竭的丢出这句话,毅然转身离开了书房。
宋媚云仓惶愣在原地。
***
第二天周六,宋兮一大早就背着包出门,刚下楼梯,好巧不巧撞上宋媚云。
宋媚云打量了她一眼,拦住她发问,“你这是去哪?”
宋兮抬眸,一声不吭从她身旁绕过。
宋媚云火了,憋了一晚的怒气瞬间喷涌而出,厉声道:“给我站住!”
宋兮滞了脚步,僵直背脊对着她。
“明天就要订婚了,你难道还要去找那小子?”
宋兮咬着唇不回答。
宋媚云慢慢的移步靠近她,语重心长道:“你听妈妈说,找顾微宇的事交给你爸爸,那是他亲儿子,他怎么可能不紧张?你一个女孩子,能去哪里找?”
“妈妈,昨晚我说话的语气是有些冲,我跟你道歉,你就让我去找一次,明天我会乖乖订婚的。”
她深吸一口气,紧攥住拳头敛住情绪。
“不行!”宋媚云眸中泛起凌厉的光。
尖锐的话语似穿透了女孩的身体,她浑身一震。
许久,她压抑而慢吞吞地吐字:“那明天,你也别指望我会乖乖配合。”
骨架纤瘦的身影好似突然扩散出一种阴沉的气息,就连声音,也给人一种诡谲的感觉。
“你……这是什么态度?”
宋媚云眉头瞬间紧蹙起来,眼前的女孩令她觉得陌生无比。
“对不起了,妈妈。”
宋兮语调缓慢而冷淡地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顾家别墅。
***
锦竹花园没有,离岛别墅也没有。
宋兮转身,锁好了黑色铁艺门,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小洋房。
五月的天气变幻莫测,连日晴好的天气忽然转雨。
她加快脚步跑了起来。
眼前出现一间红色屋檐的咖啡馆。
宋兮拍拍身上的雨水,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客人不多,舒缓的音乐在流淌。
她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咖啡。
檐下风铃摇曳,清脆悦耳的音符荡漾,她循声望去,抬头便看到窗口正对面的一面许愿墙。
服务员端着咖啡走过来,见她对着许愿墙发呆,笑道:“你要不要也许个愿?”
“许愿?有用吗?”
“跪求心安。”
宋兮笑,“那给我来个木牌吧。”
她本不信命,可经历了这么多,却不得不认命。
将木牌拿在手里翻来覆去许久,她提笔,却止不住泪在眼眶打转。
待雨停,她踱步走到墙边,将木牌挂到了墙上,双手合十再次虔诚地祈祷。
微风拂过的牌面上只有四个字——【愿君安好】
……
雨后,小岛的天空赫然出现一道彩虹。
小洋房的铁艺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道黑色的身影踉跄着走了进去,他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滴血迹,宛若开出一朵朵凄艳的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