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微茫在萝阳谷藏了十几年,每天,除了教导池小溪,便是研究阵法,机关,暗器,毒术。
她醉心于此,因为这些,都会成为她复仇的工具。
因为她的教导,她手下的人,除了有高超的武功,在其他方面更是全才。
像今日这个密道,哪怕他们初来乍到,却能飞快地挖好,且他们挖出的,并非寻常的密道,还会有阵法,暗器。
那样的机关,杀伤力十足。
被围困其中,除非有滔天本事,除非知道机关的关窍,不然,几乎没有逃脱的希望。
郗微茫被邪灵推着,由一众黑衣人簇拥着飞快离开,很快便出了密道。
几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架着她的轮椅,顺着原本早就寻好的逃跑路线飞快潜逃,动作飞快,如雁过无痕,毫不拖泥带水,更不留痕迹。
黑衣人的动作很快,郗微茫却忍不住微微回头,最后看到的,却只是一片漆黑。
今夜,没有半点月光,好似便昭示着今夜所发生的一切无边的黑暗。
郗微茫的心不受控制地丝丝抽痛着,像是被细细密密的针在上面狠狠扎着。
她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溪儿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小小的,软软的一团,几乎能软到人骨头里去。
那时候,她的心是最软的时候,因为,她还没长大,还没有到要承受这一切的时候。
可那样的时光,却总是短暂的,稍纵即逝。
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被披上的残忍的外壳,她只能把自己所有的心软都收起,换上冰冷的面具。
这副面具戴久了,郗微茫以为自己的心也已经冷硬如磐石,可是,为什么,现在还是会感觉得到痛意?
郗微茫的手用力抓着椅子扶手,因为心绪久久不能平,她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心口处的一阵阵翻滚,她的呼吸也不自觉变得越来越沉。
她一定又犯病了。
自从她一点点被血煞之毒反噬之后,她的身体便一点点变差,只要心绪不平,便总会有心慌气短,呼吸困难的症状。甚至于,她渐渐地开始觉得自己脑子越来越不清明,混混沌沌,有时候连自己的神智都难以控制。
她讨厌那种感觉,但是,即便再讨厌,却无可奈何,无力把控。
伴着心口那股子又酸又疼的感觉,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脑子也不受控制地慢慢变得含混不清。
她眼前好似出现了池小溪的笑脸,她恍惚地想,溪儿,别怕,娘亲很快就会下来陪你了……
郗微茫再醒来的时候,整个人的神智依旧有些混沌,原本那种呼吸急促的感觉消失了,只是,她的记忆却有点含混不清。
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她却有些记不清了。
眼前已是大亮,她觉得有些刺眼,半晌,终于睁开了眼睛,看清了自己面前的人。
邪灵站在自己面前,她坐着,他站着,这样的角度,显得他的身形异常高大,她仰视着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只觉得邪灵脸上的表情,十分诡异。
他看到郗微茫醒了,唇角微勾,露出了一抹笑来。
他声音轻缓,却带着几分阴柔,“师父,你醒了。”
郗微茫在轮椅上坐了一夜,身上越发酸软,她想要撑起来,活动活动身子,却发现自己身上竟是软得没了半分力气。
她有些恍惚,自己已经没用到这个地步了吗?
邪灵蹲下身来,与她平视。
他的面容俊美,少了几分硬朗,多了几分阴柔,他不大笑,更让他添了几分阴郁之气。
郗微茫看着他,忽然觉得他的眼神有些怪异,这样的眼神,自己似乎从来都没见到过,她本能地不喜欢他这样的神色。
郗微茫眉头微蹙,正要说什么,他便轻轻地说:“师父,我方才给你把脉,你的毒已经入了心脉,你活不了多久了。”
对此,郗微茫其实早有预料,要说她不怕死,她也怕。要说怕死,现在,倒不尽然。
经过了昨晚上的事,她便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似的,在这世上,似也变得无趣得紧,再没了什么值得留恋的。
是以,听到这话,她的反应平平,心中甚至没有半分波澜。
“师父,随着你的毒越来越深,你会越来越憔悴,越来越无力,最后怕是连坐都不能坐,只能在床上躺着,直到慢慢死去,最后咽气。师父好强了一辈子,定然不希望最后自己死得这么不体面吧。”
郗微茫原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现在听到邪灵的这些话,越听,她便渐渐琢磨出了些许不同寻常。
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盯着邪灵,“你什么意思?”
邪灵的神色依旧如常,眼中甚至染上了丝丝伤怀,“昨晚上师父昏睡中,还一直念着师妹的名字,想来师父定是十分挂怀师妹。不若,我便送师父去与师妹相聚吧,这会儿,想来师妹还没有过奈何桥,师父还能追得上她,下辈子,兴许能投生到一处。”
“你!”郗微茫心里像被他的这番话狠刺了一下,眸中顿现杀气。
然而,邪灵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她的异样神色一眼,继续道:“师父放心,师父走了之后,我一定会好好地统领手下众人,其他那些没有来得及除掉的人,徒儿会替你一一除掉。”
郗微茫的怒火顿生,眸中乍现阴冷之色。
若是现在她还不知道邪灵究竟存着什么样的心思,那她也白活了这么些年。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想要给他一巴掌,但是,身上的酸软却是入了骨,她咬牙用力,却依旧是提不起半分力道。
她怒道:“邪灵,你休想!就算我死了,我的暗卫也不会听命于你,因为,你充其量不过就是我养的一条狗!”
邪灵的眼神微变,可是,只一瞬,他便又戴上了那张温和面具。
他道:“就算是一条狗,也是师父亲自栽培的好狗。更何况,师妹都死了,不由我来继承你的一切,又还能由谁来?说起来,还得多亏了师父您大义灭亲,为我除掉了最大的绊脚石。”
邪灵说着,唇角又勾了起来,那笑中,似带着一股子阴恻恻的寒意。
郗微茫却是被他最后的那句话刺得心里一痛,那股子酸楚的痛意再次袭来,瞬间就将她整个胸腔填满,堵得她几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