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释卿沉声,“这件事,很重要,请太后告知!”
“你们……”太后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扫过,都看到了一脸的恳切,还有更多的是,紧张。
太后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但是这一刻,她却是知道,这件事,对他们而言十分重要,也让他们感到深切的恐慌。
太后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最后开口道:“阿微。他和阿微认识。”
太后顿了顿,“阿微就是郗家的大小姐,你父皇和师父都知道,也认识她。”
凤释卿的心口像是被什么再次重击了一下,整个人都似一种要窒息了的感觉。
“他们,仅仅是认识的关系吗?”凤释卿再次开口,他的声线依旧很平,好似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但是坐在他旁边的云止渊,却已经看到了他袖中那微微颤抖的手。
太后微微苦笑,最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是。早在我认识迟牧的时候,阿微早便认识了他,他们彼此心有灵犀,心意相投。
我与阿微是一同长大的,她的性子素来跳脱,不受拘束,也好强不服输,我以前从来没见到她会对谁那般温顺地低眉浅笑。当我看到她对沈迟牧那样的时候,我便知道,她完了,我,也完了。”
太后沉浸在了往事之中,便是连“哀家”的自称也没有了。
她的语气哀伤,又充满了怀念,怅惘,像是在追忆年少最美好的时光。
她说,他们三人一同在大草原上策马狂奔,肆意开怀。
她说,他们三人一同去郊游,去放风筝,去打猎,自由自在。
她说,他们三人一同练武,一同掺和着排兵布阵,指点江山,可谓不知天高地厚。
在那片寒冷,干燥,又广袤的大草原上,他们三个人一起经历了很多,嬉笑怒骂。
每每他们三个人凑在一起,她总是偷偷地看他,然后便看到他总是偷偷地在看阿微,那么开朗明媚,肆意鲜活的姑娘。
她总是看到他们之间有意无意默契的眼神,动作,他们炽烈地互相吸引,她曾经很嫉妒,嫉妒得发狂,可是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才是后来插入的那一个,只是自己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罢了。
嫉妒的火苗多么可怕,可怕到她变得面目狰狞,一念之差之间,她助纣为虐,帮着自家父亲,亲手把郗家推入了火坑。
没错,当年那封所谓通敌卖国的信,上面那郗将军的私印,便是她亲手盖上的。她利用的,不过就是好友的无偿信任罢了。
这么些年来,太后总是不让自己去多想,因为只要一去想,她便总忍不住浑身冷汗,久久失眠。
这些,她自是没有对他们说出口,她能说的,她敢说的,也不过就是那些美好的回忆。
四人静静听着,脑中不自觉地便勾勒出了那么一副美好的画卷。
多么美好的一副场景的,可惜后来,一切都变了,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到最后,太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揩掉了眼角滑落的一滴泪。
她伸手,在自己空荡荡的手腕上摩挲,“那枚我送给小溪的手镯,其实,是他送的。但是,他却并不是送给我,是送给阿微的。
那天,他突然急匆匆地跑来,很是焦急,他想去找阿微,但是没找到,最后碰到了我,他托我把手镯转交给阿微,另外还有一封信。
后来,北越人就打来了,我一念之差,没有马上把东西给她。再后来,我便再没机会给她了,那封信……”
太后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下去。
而实际上,那封信上写着一个名字,原本太后并不明白那个名字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她被接回了京城,当成一枚棋子送进了皇宫,成了新帝的皇后,在之后一次无意中,她听到了皇上说的话。
那人,是北越国真正的内奸。
正是因为那个内奸大开城门,他们那一场大战才那般死伤掺重。
太后一次次的告诉自己,明明自己也是亲手偷了帅印亲自盖上去的叛徒,就算当时她知道了那封信的含义,也不一定会真的交给阿微,所以现在,她还有什么好愧疚的呢?
可是,扪心自问,她如何能不愧疚?
如果她及时把那封信给了阿微,阿微定然能看懂他的意思。她若是早有准备,那一场仗就不会是那样的局面。
郗家军不败,她父亲就不会那么坚决地生了那样的心思,自己,也或许,不会迈出那一步。
那么,后来郗家的情形,会不会与今日不同?
如果……如果……可惜,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如果。
太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后又道:“我看到小溪的时候便觉得,若是迟牧和阿微两人在一起了,他们生下的孩子,不外乎如此吧。而且巧的是,那孩子的名字也是他们的名字的融合。
可是,怎么可能呢?我自己也知道不可能的,阿微已经不在了,世间之上,巧合之事千千万,那孩子也刚好跟他们有缘,跟我有缘罢了。
虽然知道不可能,我还是把那手镯摘了下来,给她戴上了。与其说是我的恩赐,不如说是我自己给自己寻求的解脱吧,也算是告诉迟牧,我替他把东西送到了。”
太后的话落,整个厅中便只余下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在众人皆沉默的时候,松一鹤突然开口,“请问郗小姐可会用毒?”
太后又是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而她也注意到,他这个问题一问出来,众人看着她的目光,再次直勾勾地盯着她,甚至比方才更充满了紧张。
太后沉默片刻,开口,“迟牧会,他曾教过我们,但我不喜那些,阿微却学得很快。”
她说完,整个厅中再次陷入了一股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松一鹤又问,“沈迟牧当年如何了?”
太后神情一痛,“死了。”
太后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她以为那只是自己年少时的一段故事。
可是实际上,众人听在耳中的,却只有满腔的震撼和难以置信。
他们都知道,这不是太后那已经远去了的故事,这是真的,这就是真的……
不然,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那么巧的事。
排除了一切不可能,那么剩下来的,就算再难以置信,也只能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