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始至终一直都蒙着面,从未以真面目示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池小溪爽快地扯下了面巾,大大方方地露出了脸来,“这下放心了吧。”
可这些人却依旧不依不饶,“就算看清楚了你的脸又怎样,你的身份都不清不楚,我们又怎么能相信你的话?”
“对!就是,她的话根本不可信!”
跟一群易燃易爆炸的村民交流,委实困难,池小溪倒是不急了,她摊摊手,“既然你们觉得我不可信,要杀要剐就随便好了。反正我们不过三条贱命,没了就没了,而你们费劲千辛万苦要伸的冤伸不伸都无所谓,我们死了之后官府查到这儿来,你们再一起来跟我们陪葬便是了。”
池小溪表面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只是暗地里依旧保持着防御姿势,手中更是捏着一把药粉,关键时刻好歹能顶一顶。
这草屋后头还有个窗户,依照她的身手从窗户跳出去逃跑并不成问题,至于凤释川这两个拖油瓶……自求多福吧,她池小溪可不是那种舍身救人的圣母。
池小溪心里的算盘已经打了起来,而在她扯下面巾的一瞬间,凤释川就完完全全呆住了,脑中零碎的记忆终于在一瞬间串了起来。
原来是她!竟然是她!没想到会是她!
凤释川的眼睛瞪得老大,脸色顿时就是一阵青白交加,自有一股难言的复杂,他方才在脑中快速地过了一遍可能的人选,可是这个人,他却是从来都没有放在考虑的范围内,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竟然是这个女人在想办法救他。
而池小溪若是知道凤释川现在心里的想法,脸皮再厚也会汗颜,因为她之所以会跟来,初衷完全是因为好奇。
而现在,危险逼近,她心里想的也是伺机逃跑,可没想过要费劲地把他也带上……
池小溪的话把对方暂时唬住了,她估量了一下破窗而逃的风险,暂时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趁热打铁道:“你们把他们抓了来,既不是为了谋财,亦不是为了害命,那现在要同归于尽鱼死网破对我们双方又有什么好处?你们达不到自己的目的,我们也会白白丧命。我们便不若把话题敞开了谈,你们为什么要抓钟家的人,抓了之后又要做什么,把事情谈清楚了,说不定我们帮你们出谋划策呢,你们说对不对?”
池小溪口若悬河,把道理全都铺开了说,一副十分讲道理的模样。
对面的村民都疑乎地看着她,眼神中依旧充满了戒备,又紧张地看了几眼被他们抓着的两人。
池小溪猜出他们的顾忌,很认真地说:“别担心他们,他们不过只是我们的保命符,只要你们不乱来,他们绝对安全。”
凤释川的目光禁不住一直在池小溪的脸上打转,火把的映照下,他能把她的脸看得很清楚,她的脸上很脏,身上也穿着乱七八糟的衣裳,整个人怎么看怎么邋遢,可是,那一双眼睛却是亮得出奇,甚至比那些人手中的火把更闪亮几分。
凤释川看着她的侧脸,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种十分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被他们钳制住的吴江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他略一沉吟,方才开口道:“今夜事情总要有了断,既如此,那便把话说清楚吧。左右我们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是再坏,也不可能坏到什么地步。”
终于把他们的嘴撬开了,池小溪暗自松了一口气,但是手上却依旧没敢放松,依旧保持着防备的姿态。
“我们原不是此处的村民,而是住在吴天坡……”
吴天坡?池小溪耳朵微动了动,莫名其妙的,她怎么还是觉得那么耳熟?
“我们祖上都是农民,世世代代在吴天坡耕种,那里土质优渥,水源丰沛,每年皆风调雨顺,生活虽不能说大富大贵,却也吃喝不愁,富足无忧。”
吴江说着,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怀念和向往。
可他的语气急转直下,“可是那年,我们的庄稼却突然出现了大灾,一大片一大片的庄稼生病,减产,甚至颗粒无收。这是我们上百年以来最严酷的一次灾难。原本我们以为不过是天灾,第二年便好了,不曾想,第二年依旧减产无收,甚至比头年的情况更严酷,不少人家甚至都揭不开锅。”
他说到这里,其他的村民脸上也尽数现出了哀色,整个草屋里的气压都不自觉低了几分,
“这时,我们村里突然来了一个外乡人,他出现之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让我们的粮食重新恢复了高产,一时之间,整个村的所有人都把他奉为神明一般。”
不用想也知道后续的发展,池小溪接话,“你们村的粮食减产怕就是这人搞的鬼吧。”
她的话一出,众人就全都神情一变,“没错!就是他!”
“可是我们当初却是没有识破他的真面目,反被他牵着鼻子走!”
池小溪闻言,嘴里便不觉低声咕哝了句,“你是你们蠢呗。”
幸而她的声音低,旁人没听到,而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凤释川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心道,这女子果然还是那般毫无顾忌的说话风格。
吴江又继续道:“那人说我们的土地受了影响,需要花费几年的时间和大量的财力才能恢复如初,我们所有人都惶惶不安,担心自己要就此饿肚子了。
他便突然提出一个法子,说他有个富商朋友,愿意供我们全村人的吃喝用度,但是需要与他签几年的卖身契,那几年便要替他做事。便相当于是与他签订卖身的活契。”
“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寻思着不过就是签个三两年的活契,也不过便是相当于与人打一段不算长的长工,我们便答应了。我们签了之后,整整三年,便给那人打工。
那人一开始对我们很是宽厚,可是没几个月,便原形毕露。我们每天天还不亮便要起身做工,没日没夜的做工,一天却只能吃两顿,还见不到半点油腥子。
我们胆小怕事,更不想惹出更大的麻烦,便咬咬牙把这口气忍了下来,一晃就做了三年,我们要的契约到期了,恢复了自由之身。
可没想到,那人却要把我们从我们的地盘上赶走,要把我们的田地和房产尽数霸占!我们哪里肯,我们要闹,可是这时候才发现,我们当初签的一份卖身契,其中还有一份是抵卖田地房产的契约,我们全村几百口人都按了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