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喜欢喜不已,知道他认出了自己,她兴奋地抓过他的手:“青扬,我等了你许久了,你再不醒来,我又要活不成了!”
“傻……傻女人……”青扬说完这几个字后,又失了力气,重新闭上了眼睛。
二喜知道他说话非常费力,体力完全没恢复,所以马上温柔地替他盖好被褥,俯在他耳边低声说:“青扬,我好高兴,我真的好高兴。”
青扬近似梦游地说了几个字:“一直很想你……在梦里……的时候……”
“青扬、青扬……”二喜说不出话来,只有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她的心脏绷得好紧,胸口和脑袋涨得隐隐作痛,满心都是既酸涩又幸福的气流。
她俯下身去,已经红透了眼眶,正要去擦,才发现青扬紧闭的眼角处,淌出了一滴泪来,还未抹去,第二滴又涌了出来……
从这一天起,青扬每天有意识的时间越来越多了,二喜每次仍是同他说话,讲故事,久而久之,他回应的时间也多了。
而且每每她在房中做事,青扬的眼神总是跟随着她在转动,眼神里满是感激与爱慕,其中也有一种相依为命的依赖感,这样的眼神让二喜心中又是喜悦又是酸楚。
此时青扬的样子也憔悴了许多,满脸胡渣,人也消瘦了,看得二喜心疼不已。
大约半个月之后,他已经越来越好了,也稍微有了力气,每天能小坐片刻,二喜也陆陆续续跟他讲了现在南江县的情况。
甚至有一天,她还烧了热水,找了刮刀来,替青扬清洗了头发,把胡子也刮了一番。这场疫症来得汹涌,青扬的脸庞看上去仍是呈现出一副病容,他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万分嫌弃:“我如今丑成这样了。”
二喜马上亲了亲他的额头安慰起来:“你还是那么帅。”
“帅……是什么?”青扬问她。
二喜歪着头想了想:“就是既好看又有男人味。”
青扬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倒下去睡着了,他现在的力气仍是不够的。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三月的时候,青扬已经可以下地了,也在二喜的帮助下洗了个热水澡,足足换了两桶水才算好。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这一辈子还没有这么脏过,感觉全身都黏腻得很。也没这么虚弱过,哪怕是以前与你落入水中,昏迷那些时日,也没现在这么难受。”
二喜坐在浴间的小凳子上看着他,浴桶里的男人在热水的蒸气中若隐若现,裸露出的肩膀与胸膛虽然削瘦,但仍是紧实的,那些蛰伏在内里的肌肉仍在,只要稍过时日,就能重新恢复了。
青扬也透过那些雾气看着自己的娘子,二喜正托着腮坐在小凳上看着他,一身的布衣,不施粉黛,却分外美丽。
怀孕五六月的她已经可以明显看得出腹间的隆起了,可是除了肚子大了一些,二喜仍是从前的样子,甚至脸庞还瘦了一些,看着下巴尖尖的,映衬得眼睛更大了。
青扬心中一痛,若不是为了自己,二喜哪能遭这个罪?
二喜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沉迷于自己男人的美色,末了才想起他在浴桶中泡了太久,马上拿了软布过来。
青扬抱住二喜,挨着二喜的脖颈,低声道:“我之前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哦,梦见什么了?”二喜被他抱得很紧,那些水滴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我梦见了我们以前,那些你不在意我,我也不在意你的日子,总感觉那样的时光太难熬了。二喜,我们要是早一点遇到就好了。”
二喜听后,鼻尖一酸,她本以为青扬会说病后之事,谁知道他竟说起了从前。好半天,她才低声说道:“青扬,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她悄悄地抹去了眼角的眼泪:“青扬,其实我……自从坠河的那一刻,我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后来的我,是全新的二喜,你相信吗?”
在这一刻,二喜感觉自己隐瞒不下去了,她想要说出来,这种渴望很迫切。她马上又说:“我以前,其实我就是重生了一次。”
青扬一把捂住她的嘴:“我知道,二喜,我早就感觉到了,但是无论你经历了什么,我喜欢的就是坠河之后的你,你们就是两种感觉,你知道吗?”
二喜呆呆地看着他,她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除了搞事的玉柔和婆婆,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谁知道青扬竟是早就怀疑了……
青扬又说:“我只是一直不敢问,生怕一问,你就会消失,会离开我。”
他的声音很低,说到最后竟带了些哽咽,眼睛也是湿湿的,眼泪下一刻就快掉下来。看到他这样,二喜的眼泪也往下掉,她一把抱住了青扬:“我不会走的,我永远陪着你。不光是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二喜看不见青扬,可是却能听见他哽咽的声音:“好,好。”
两个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这样的拥抱足以抵抗刚刚过去的那个天寒地冻、孤苦无依的冬天……
三月中旬的时候,门口的士兵终于撤去了,他们重复恢复了自由,两人携手走出房门,站在院中望着蓝天的那一瞬,两个人不约而同,同时叹了一口气,然后相视看了许久。
二喜眉眼弯弯:“青扬,你许久没晒太阳,倒是白了不少。”
青扬温柔地理了理她额边的碎发:“我家二喜倒是越来越美了。”
二喜低头笑了,其实她哪里好看了,在这里这么久,天天做家事,手倒是粗了不少,皮肤也有些黯淡。
两人手牵着手,走出了院子,重新看向曾经熟悉的街道。
此时正是上午时分,可是街道上也没多少人,偶尔一个拎着菜蓝的妇人从路上经过,脸上也是大难之后的迷茫。
隔壁的院子门口,有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蹲在地上哭,地上的眼泪已经淌成了小河,二喜望了望她头顶的白花,知道她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