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二喜给她喂了几口水,然后把她拖进了茅屋里,搬上床实在没有力气,只有把地板打扫一番,再给她盖上褥子了。希望自己回来的时候,她还活着吧……
二喜匆匆跑到溪边,洗了洗脸,喝了几口水,手里捏着顺便拿来的一只红薯,洗干净了外皮,就这么啃下肚。
边吃边往山下跑,速度比平常下山快了一倍不止。这样紧赶慢赶地,终于赶在天刚亮的时候,到达了桃源村。
她一眼就看见昨天的大叔正站在院子里套车,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正扛着剖成两半的猪肉往车上扛。
二喜本想再搭个车,可是瞥了一眼那牛车上,白花花的全是猪肉,压根没啥可以下脚的空隙,也就打消了念头,抄着小路急急往镇上奔去。
她跑的速度很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救人如救火,这个道理她是懂的。
顾不得看风景,也顾不得歇歇疲累的双脚,她一门心思想着赶到回春馆,让那白胡子的老大夫跟着自己上山救人。
跑了大约半个时辰时,她听见了身后车咕噜声,回头一看,离自己远远的地方,却是昨天那位大叔的牛车。
田屠夫早早地看见了她,他那二小子二虎自然也是看见了,二虎颇有些忌惮:“爹,咱们快些走,莫要跟在她身后。”
田屠夫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你这没出息的怂货,怕她一个女子做甚?”
“爹,不是我怕,”二虎的脸涨得通红:“她哪是什么普通女子,你看村里的女子哪一个能打死三头狼的?”
是啊,莫说女子了,就是男子,就算他二虎、再加上他爹,只怕也难 吧……
田屠夫怒不可遏:“之前让你莫去掺合贺家的家务事,你偏要去,这下人家找你麻烦,也是活该!”
“爹,村长叫我,我哪敢不去。”二虎小声地嘀咕着。他知道爹与村长素来有矛盾,说起根源,怕是年轻时候就是如此了。
说话间,父子二人的牛车已经离赵二喜很近了,二虎紧张不已,期盼着父亲可以加速前进,而田屠夫偏偏停了下来……
“青扬媳妇,我们也去集市,你上车吧。”田屠夫站了起来,一脸的严肃看不出来表情。
赵二喜忽然听到这声称呼,觉得十分刺耳,她回过头,笑着看看这对父子,再瞄一眼堆得满满当当的牛车:“贺家已将我休离,大叔不必这样叫我。”
田屠夫点头,使唤起自己那个呆若木鸡的二小子:“把猪肉挪开一点,给二喜姑娘腾个位置出来。”
一脸苦色的二虎不敢反抗,马上在自己对面挪出一块位置。
二喜也没矫情,拽起裤腿上了牛车。有车坐自然比走路要好,再说,营地里的女人还不知生死地等着救命呢!
田屠夫一挥鞭子,牛车继续前行起来。这农村的板车,又是崎岖不平的山路,自然也没有多舒适,坐得东倒西歪不说,屁股还颠得疼。
二喜嫌弃地缩了缩脚,想离那只鼓着眼睛死相凄惨的猪头远一点,压根没有留意到对面二虎的紧张。
等她摆弄好了双脚抬起头时,一下子与对面的年轻男子的眼神对了个正着。二喜看他的时候,他却瑟缩了一下,把视线移到了别处。
二喜心中生疑,再一打量他,却越看越觉得眼熟,昨天见过……似乎还有别的时候也见过。是自己刚穿来的时候吗?
她那时昏昏乎乎的,也记不太清了……二喜皱着眉仔细地打量他,对面的那个年轻男子却始终不看自己。
三人很快来到镇上,猪肉摊位边上,田屠夫停下牛车,唤起了儿子:“二虎,快帮着卸货。”
刚刚跳下牛车的二喜听见这句话后,脑子里一下子闪过了那天被沉塘时,押着自己肩膀的某一位男子,她恍然大悟:“你就是二虎?!”
正扛着半边猪肉的二虎一紧张,差一点就把肉掉在了地上,他背对着二喜,紧张地点了点头。
二喜摇摇头:“名字和我一样,都有个二字。”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走,身后的二虎一脸的茫然和后怕。
二喜没有浪费时间,她径直往医馆跑去,胖胖的身影像一颗巨大的鱼雷一样,很快就弹了老远。
回春馆里有两位大夫,一位姓林的年轻一些,大概四十来岁,包揽了出诊的活计。
另一位姓王,和那抓药的罗师傅一样,均是年迈的老者,六十岁有余。他呢,虽然医术不错,可因为年龄大了,腿脚不便,只能在馆中坐诊。
而今天,大不凑巧的是,林大夫一早就去了赵家村,为一位行动不便、患了腿疾的病人出诊去了,留在馆中的只有王大夫一人。
而此时,王大夫正与一位满面红光的壮汉说话,本是阳春三月,乍暖还寒的季节,那壮汉却穿着一身短衫,擦着脑门的汗,询问起来:“王大夫,众人都说我身体强健,气色极好,可我总是头晕目眩,耳朵里还总是出现轰鸣之声,许久都不散,这是为何?”
王大夫抚着胡须,把脉观舌观气色,好一番折腾后,摇头说道:“你这是典型的阳亢之兆,多由内伤而发。若是放任不管,时间久了,不仅头痛难忍,还容易出现昏迷猝死等状况。”
这番把那壮汉吓得够呛:“王大夫,你可是当真?我可是我们村,方圆十里公认的强壮之人,这不过是点小毛病,咋会如此可怕?”
王大夫摇了摇头:“我给你开几副方子,你拿回去,一日一副,一次熬三碗,分三次喝下。”
说完后,王大夫低下头,提笔唰唰就开写,一旁的壮汉坐立不安地看了一阵,指着那纸上的字问道:“这些都是啥药啊?”
“决明子、生槐花、葛根、夏枯草、黄苓……”王大夫摇头晃脑,说了一大堆药名。
壮汉一脸茫然:“这、这要多少银子?”
“都是些普通的药材,不过三百文一副。”王大夫举起三根手指。
壮汉摇头:“太、太贵!三副就快一两银子了,一两银子可够我家用半年了,大夫,我不看了,我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