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去哪里了?”二喜问道,其实让她喊出娘这个字眼来,仍是觉得怪怪的。
秋菊摇摇头:“我不知道呢,拿着个小包袱就出去了。”
小包袱?二喜心中一紧,狠测赵氏是不是把地契拿走了。那东西放在手里无用,得卖了才能变现。
秋菊压低了声音:“二婶应该是去张媒婆家里了,我看见她早上把布料带走了。”
二喜稍微放下心来,进了厨房,端起一碗稀粥,挟了几根咸菜,在院外的桌上吃了起来。
桌上的玉米面饼子被赵大福和赵三宝抢光了,二喜只有就着咸菜喝粥,掺了玉米渣子的粥入口有些粗洌,咸菜不知道做了多久,齁咸齁咸的,谈不上好吃。
一旁已经喝光了粥的赵三宝,捏着一块饼子抱怨起来:“姐姐,你这做饭手艺越来越差了,加这么多玉米渣子干嘛,昨天不才拎了袋米回来?”
秋菊赔着笑脸:“三妹,那袋米不经吃啊,掺些玉米渣子混着,可以多熬一些时候。”
赵三宝哼了一声,站起身来,理了理头上的银簪子,扭扭腰肢进了自己的房间。
赵三宝头上的银簪和赵氏手腕上的银镯都亮得晃眼,一看就是实打实的真货,二喜盯着那道白光,陷入了沉思。
而这边的赵大福,已经一鼓作气,喝光了两碗粥,他只顾埋头吃饭,看也不看旁人一眼。
二喜瞄了赵大福几眼,这个前身的亲大哥看来是真的脑袋有问题,从她进家到现在,就没见他说过几句话。
他呼哧呼哧地把碗里的残粥喝了个干净,然后伸出一只手指进去,顺着碗沿刮了刮,一并放入了口中。
然后把碗砰地一放,拎起地上的锄头,扛在肩头就出去了。
二喜盯着那个高大雄壮的背影,有些后怕:“姐姐,我哥这是要去干啥?”
“侍弄地里的庄嫁啊!”秋菊抬了抬眼睛:“大弟虽说不爱说话,可是做起农活来,倒是也不差的。不然,以我一个人,田里那些活做到天黑也做不完。”
“娘和三妹可以帮忙呀?”二喜滴咕道:“未必她们就不干活了?”
秋菊笑了笑:“二婶是长辈嘛,三妹从小娇养着,哪里干得了这些粗活,要是磨粗了手指,以后也不能说个好人家。”
二喜颇有些无奈,按理说赵家的孩子都长大了,赵氏自己也正值盛年,劳动力足够,怎么着也应该衣食无忧的,可是干活的只有秋菊和赵大福两人。
她刚刚也去厨房看过了,除了昨天自己带来的那些粮食和肉,赵家的厨房里也只有些粗粮。
这个家穷得很,偏偏赵氏和赵三宝都还戴着耀眼的银饰,这个就让人有些想不通了。
“姐姐,三妹头上的银簪子很贵吧?”二喜不经意地问道。
“二妹,你这糊涂,这簪子是你的呀!是当年贺家给的聘礼嘛,你送给三妹了。”秋菊收拾起了桌上的碗筷。
原来如此,二喜现在想想,贺家对自己,真是不薄了,又是银簪子又是十两银子,自己还偷偷摸摸拿了人家的地契……
这一天上午,赵氏一直没有回来,赵二喜闲来无事,跟着秋菊去了趟菜地,秋菊手脚麻利地锄着地里的野草、扶正秧苗,没一会儿就干得满头大汗。
二喜在田间地头转了转,问起了堂姐:“赵家的地不少啊?”
“没有多少,我们就一亩,每年打了粮还要上缴,剩下的勉强混口饭吃。”秋菊头也不回,侍候着这片庄稼:“靠这地里我们活不了,所以多少弄着玉米、红薯什么的混着。”
二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前世没在农村待过,也听不大懂这些庄嫁上的事情,只是觉得一年到头这么辛苦,就只能混个半饱,着实有些痛苦。
“姐姐,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瞧这一亩地都够你与大哥忙的,如果土地更多一些,家中人口又不够,那怎么办?是不是可以租出去让别人种呢?”二喜问道。
秋菊点点头:“是的呀,贺家就是这样的,他们足有三亩地呢,全是良田,他家的地就是租出去了。”
秋菊还想说什么,想了想自家二婶揣的那几张地契,马上闭紧了嘴,她一个做后辈的,哪能非议这些。
二喜叨着根草杆子,坐在阴凉的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秋菊说话,慢慢地对这个时代的农户生活有了一定的了解。
原来,并不是她之前想象的家家都有地,一个村子里,也有好些穷苦的人家,只能靠租别人的地生活,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卖了银子,除了租金、再除去上缴的部分,所剩无几了。
像二喜家这样有一亩良田的,都算是十分难得了,像贺青扬家里有好几亩的,就是当地比较好的人家了。
渐渐地,太阳升得老高了,晒得后背有些隐隐作痛,二喜往树根处挪了挪,正盯着田地发呆,忽见自己那个娘从田坎上一拐一拐地走过来了。
她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虽然身材圆润得不行,可走起来还是挺有腰身的,手上明晃晃的银镯子随着走路的姿势前后摆动着。
待她走近一点,二喜才发现她涂了粉,描了唇,只不过那粉有些劣质,好多地方脱落了,显得整张脸斑驳不清,嘴唇也红得有些不正常,像是才刚刚吞食了人血一样。
“二喜啊!这么热的天,你咋不在家里歇着,跑到地里来做啥?”赵氏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又蹭去了些许脂粉。
“我在家中也闲着无事,再说,大哥不也来了吗,”二喜指着远处的黑影:“他在那边干活。”
赵氏笑了笑:“你大哥倒是有几分力气,没处折腾,全都用在了地里。”
她这句话说得有些污了,一旁的秋菊瞬间低下头,一溜烟进了田地里,二喜倒是还好,她一个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人,啥没听过?根本不在意这个。
赵氏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她揽了二喜的肩:“走,二喜咱们回家去,你大哥的事呀,成了一半了!”
二喜抬头看她:“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