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体内黑色的莲花,在一点一滴地啃噬着她的神智。
而一团雪花之气,在清除着那些黑团。一白一黑,在她争抢着地盘。
一团雪气,在她的额心处闪现,莹白素洁,那朵恣意娆的黑莲,渐渐被雪花之气,渲染成雪莲,一半黑一半雪,雪色把黑色,渐渐渲成白色,黑化的莲花,“吡啦”一声,仿佛是一声叹息,重新又被压了回去。
由于黑莲和雪莲在她的相争,红莲的体力和灵气消耗太多,整个人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原本红润的桃颜,似乎被寒冰侵得就像月光下的冰肌。
玉骨沁寒,全身冰冷。
看来,如果要压制住她的黑莲,就得消耗她的精元灵气。
这是两败俱伤的做法。
君泽不想她损耗这么多精元,就得经常炼制仙丹帮她补上失去的修为。
可是,长此下去,她的经脉就会受损。再这样下去,会严重地威胁到她年轻的生命。
君泽抱着晕过去的红莲,心情变得异常的沉重。
“妹妹,我应该怎么办,才能救你?”
君泽梳理着她的长发,眸色变得忧郁如一夜泼墨。
“我既不想看你走火入魔,也不想看你过早命殒。如果到最后,依旧无法挽回。那么哥哥也便……”
他的眸色变得深沉,孤注一掷,绝不后悔。
他收紧了手指,又放开,理了理红莲那被冷汗泪水侵湿了的额发,唇角发紫,咬住牙根,才继续说道:“哥哥便随落魔道。你已无父无母,又怎能再孤苦伶仃。世人若容不了你,那哥哥便陪着你。”
一团乌云,就像潜伏的黑色迷雾。悄悄地随风飘了过来。无声无息地笼罩在他俩的身上。
“噼啦”一声脆响。无数的阴雨从取乌云团内降落下来。
这些阴雨透着腥红的光。仿佛是沾着毒的针眼。
可,下一秒。
君泽就抱着红莲隐遁而去。
乌黑的云,变得异常的庞大,咆哮如雷!
“妹妹,再坚持会儿,哥哥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心思忧虑地抱着她,一路专门挑偏僻的地方躲着疾走。
君泽的心底里如同打鼓,必须得以最快的速度把妹妹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才行。
因为,月圆之夜就快来临了。
他炼制的月桂药丸只能暂时地压制她的黑莲。
服后一颗的药力就很强劲了,再多服几颗,她的经脉就会被崩断的。
这种药,有利也有害啊。
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一直在四处巡搜着红莲。
红莲的纯阴体质对妖灵来说是大补之药,任何邪恶之物,得到她无异于得到了长生药引。
君泽抬头一看,整个海市的天空都是一片深渊般的浑沌。
灰蒙蒙,一片阴霾。
冷风如野兽,在耳边嘶吼着。
红莲冷得全身发着冷汗,在睡梦中,她如陷在黑暗的冬季里。
梦中全是寒冬的大雪,纷扬而下。
四周一片黑暗,全是深不见底的川谷。
一只睁着血眼的妖兽,张着巨大的羽翅,拼了命地追赶着她。
她怎么逃都逃不脱,被活生生地逼到绝境。
她紧紧地抓着君泽的衣襟,低声哭泣着:“哥哥,救我。我不想死……哥哥……”
君泽执起袖子擦着她冻得发紫的嘴唇说道:“妹妹别怕,我这就带你走。”
天上的云,越来越浓密。
不远处,飘下来几团柳絮般的毛发。
这柳絮轻浮在水面上,泛起一圈圈的水波。
当柳絮云花一层层剥落之后,现出一位霓裳羽衣的少女。
她一身花纹羽衣妆,额心饰着一束火焰红。
“这里就是海市了吧。可是,为什么海市里这么阴暗啊?我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她打量着这个充满着阴晦气息的天空。
这时,她身边的两名侍女,说道:“主人,这里很危险,我们还是先躲一躲吧。”
她抬头望着乌云翻滚的天空,若有所思。
只见,天空中出现一道飞疾的蓝色光圈,这道光圈又快又稳,墨发如濗,蓝袂飘逸,如天边的一只孤云仙鹤,兰影落拓,影印洒脱,随风降落在不远处。
“主人,那边有人过来了。”
两名侍女守在她身旁,指着前方的两个人。
“嗯,过去问问。”
她额心的火焰纹,正闪着皎洁的莹白之光。
不远处,君泽正端坐着替红莲疗伤。
她的心脉变得微弱,为了压制的那朵横生的黑莲,已经使她的心脉受到了重创。
“哥哥,我……心口好痛。为什么会这么疼?好疼……好疼……”
红莲在晕迷中,捂着心口处,不停地说疼。
那朵黑莲被压制在了她的心脉处,噬着她的血,啃着她的骨。又怎么不疼不痛呢。
“妹妹,别怕。我会努力找到制服它的办法的。你先忍耐点。”
君泽一脸的疲惫,汗水一颗颗地从他的额角滑落,凝结在他那绣着兰花草圈纹的衣领上。
不一会儿,传来一阵如清泉的声音。
“这位公子,你妹妹,病得不轻。她需要静养。你得先带她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把她的毒素逼出来。”
君泽闻音,抬眼看去,面前站着一位穿着素衣羽裳,背着药袋的女子,她的举止优雅,音容秀美。
她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红莲的毒,他清理不了。只能一直用强行压制的手法去逼仄。
“请问……姑娘……你……是?”
君泽有些迟疑地问。
现今的海市这么混乱,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一位清雅静美的人儿?
“我家主人……是……”
两名侍女刚要说话。却被她轻轻一抬手给打断了。
“我叫小七,来海市,只是为了寻一味药引。我自小习医,所以面观你妹妹,略知她心脉受创,中毒不浅。”
小七施了一礼,嗓音如清雨落荷,听之,一番雨过天晴般的清新雅致。
“哦,我姓萧,和妹妹落难于此。多谢小七姑娘提醒。”
君泽还了一礼。
“如若你不介意,可否让我替你妹妹医治,先把其受阻的心脉疏通,好让她不再受这般折磨。”
她缓步向前,羽衣如蝶,层层散开,一步一莲花,幽香轻逸,莫过如此。
君泽见她这般精通医术,言辞谈吐,大方雅致,彬彬有礼。也便起身,让她查看红莲的伤势:“请。”
小七轻挽着羽裳长袖,给红莲把了脉。
她的柳叶眉轻皱了下,抬眸,浅晶色的眸子内,布满着沉重的颜色。
“萧公子,她的心脉处积压了太多的毒素,再不清理,恐怕再迟了,会危及生命。”
小七额心上的火焰纹,闪了一下,有些深忧。
“小七行医这么多年,还未见过这么强劲的毒。”
旁边一位守护的侍女站了出来,说道:“我家主人是仙医,这世上没有她不能医得了的绝症,如果仙医说很严重了,就证明,确实难以医治。”
君泽眸光敛紧,神情肃然:“还请小七姑娘详细解说。我妹妹的病,要怎么治,才能好?”
小七摆了下手,又说:“只要加以施针调理,还是能救她一命的。”
“施针?”
君泽又问。
“是的。我自小喜好医理。犹善于施针释毒。不如萧公子意下如何?医者父母心,能救一个,自然是要救的。”
“谢谢,如若能对妹妹的病有所缓解,还请小七姑娘帮忙。”
现在妹妹的病情不容乐观。为了能让她活着,他什么事都愿意去做。
小七从药袋里取出银针,开始医治红莲。
红莲的手心处,被扎了五针,封了心封,堵住黑莲逃生的出口;然后逼迫它,从指尖的出口处流出。
黑莲的毒,霸道强劲,就像一条强龙,一直跟小七的银针迂回九转。
小七咬着牙,汗水渐渐地从白晳的额头处沁出。
旁边的侍女赶紧掏出丝帕帮她擦拭。看来这黑莲之毒,不是一般人能解得了的。
黑色的血,就像一团团的乌云,慢慢地沿着银针边淌落下来。
只是这黑血,太过顽固,抽出的速度相当的慢。
却让小七气喘连连。
“主人,要不要休息会儿?”
侍女们担心地问。
“不必,不可中途中断。不然,后果严重。”
小七焦急地说。
想不到,她行医这么多年,上仙界的仙人都称她为小医仙,却不曾想过,今生会碰上这么霸道可怕的毒。
如果她停止手上银针,那黑莲之毒,就会反咬她一口。
她间接会受到黑莲的重创的。这种毒,简直霸道到无法无天啊。
怪不得,君泽会束手无策啊。虽然他也懂医术,虽没有小七这般精湛,但是也不敢轻易地把黑莲逼仄出来啊。
如果现在不把压在她心脉处的黑莲逼到另一处位置上,红莲就会无法呼吸而命殒。
所以,现在停不了。
君泽也是知道现在是关键的时刻。
所以,他也出手了,他提取真气到双手上,然后拍到小七的背上,源源不断的真气过继给体力不支的小七。
小七立刻感到压力没有这么大了。
“谢谢……萧公子。”
“自古大恩不言谢。如若你能救我妹妹,我愿意替你做任何事。”
君泽从不轻易许诺,可是为了红莲,他愿意放段去做牛做马。
小七再次从药袋里掏出一颗药丸,喂红莲服下,又抽出五根银针。
她手法熟悉又轻巧地找穴,针疗。
“先把她心脉处堵滞的积血,清理出来。才能让她继续活下去。”
“好。请小心些。”
“多谢提醒。小七知晓的。”小七回过头,看他。
他的眉目精致清俊,眸光清澄,一派温和有礼。
她曾在书中读过——言念公子,温其如玉。说的就是这样的男子吧。
扑吡一声,黑莲的血有股强大的力量可以扭曲银针的方向,小七的力道不济,生生要被移出,君泽见此,赶紧握住她的手,帮忙压制住银针,使其不移位。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她素净白瓷般的脸上,透着一泓浅浅的红。
她轻轻地咬住唇瓣,压制住内心处的那一束小小翻腾而出的悸动。
他的身上有一股好闻的药香味道,悠悠然传到她的鼻尖上,像只不安分的小虫子,扑腾扑腾地扇动着透明的羽翼。
小七的心就像一枚落入开水中的桃子,被煮得通红又翻腾。
“静心屏气……”
她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君泽从她的手中取出其它的银针,说道:“小七姑娘,你来说扎针位置,我来操作。”
他的声线如同他的人一般悠扬清润好听。仿佛是清朗疏致的竹笛音,随着春风吹过林梢,触动了桃枝上的花。这疏朗动听的声线一点儿也不凛冽,似乎不管是什么了什么事,都不会惊慌失措,一派的温和淡定,一味的温润深藏。
“好……好的。”
小七在他轻敛如蝶翼的眼帘下,点了点头。
天啊,怎么会有人的眼睫儿可以纤长卷曲得如此的漂亮?纤卷自然得让人赞叹。
人体里有许多特定的穴位,扎对了,可以激发其经络之气,以此达到祛除邪祟、通经活络、调整机能的作用。
红莲在晕厥的疼痛中翻滚着,雪莲和黑莲在做着生死搏斗,她受到了严重的内创。
天上的月儿,变得通圆又明亮。月亮越圆,潮汐越厉害,她就会越痛苦。
“哥哥,莲儿好疼,好疼。身上的每块骨头都好像在动……哥哥……”
她的脸色苍泠一片,泪水从她的小脸上不停的滑落。
现在,寒气侵体,全身颤抖不止。她的小手紧紧地抓着君泽的衣袖,祈求着他能救她。
她只信自己的哥哥,从小到大,只有哥哥一直不离不弃地照顾着她。
哥哥不但是长兄,还是父亲那样的倚靠。
没有哥哥,那她以后应该怎么办?犹如自生自灭的存在了。
“马上就会好的,妹妹不要哭。”
君泽一脸凝重,他执起帕子,温柔地轻轻擦干她脸上的泪水。
他的动作如此的小心翼翼,仿佛妹妹是块易碎的瓷娃娃,要小心的呵护才不会摔碎。
如果被这样一位温润如玉的男子深爱着,那该会是怎么样的一种荣幸与满足?
小七怔忡地看着君泽的呵护红莲的动作,心中却翻腾出一抹异样羡慕的神色。
“请小七姑娘助我。”君泽看向小七,请她试针来缓解红莲的疼痛。
“嗯……请萧公子,先按住这几个银针。我再来想办法释放她的毒。”
小七的脸色一红,眸光低垂,稳住心神,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红莲的身上。
吡,吡……几声银针没入肌肤的声音。
红莲的小脸变得越发的苍白无血色。
天上的月儿发出强光,穿透云层而来。
红莲缩成一团,冷得瑟瑟发抖。
君泽给她喂了些泉水和丹药。
小七抬头望了一眼天边的那一轮圆月,眸子变得闪烁。
她挥了下长袖,招来一片乌云遮了圆月。
天边的乌云遮住了月亮,使得它的光芒不再那么强烈。
红莲终于止住了挣扎,她的黑莲没有月亮的力量续给,渐渐地放弃了抵抗。
黑莲沉睡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小七的手抖得厉害,冷汗从额间滑落。
终于,终于让这个讨厌的恶霸之毒,消停些了。
都消耗她八成真气了。
太可怕了,这种毒。要完全清理,基本是不可能的嘛。
这是一件根本完成不了的任务。
“谢谢小七姑娘相助。日后如你有需要,萧兄会倾力相助。”
君泽抱起红莲,准备离去。
可是,一大团的乌云已经闻着他们的气息笼罩了过来。
纯阴之气。
一滴一百年,黑莲的血气,引来了贪婪的妖兽。
轰隆隆!天边一条红色的大链子迅速地降落下来。整个天空都是红色的。
无数条红色的大链子漫天交织,织成一个大网,笼罩了下来。
血红大网就像一个罩子,以雷光之速,盖住了他们。
“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七盯着眼前的血红大罩子,疑问道。
这里真重,不知道有多少生灵被吞噬了。
才使得这只妖兽的法力这般强大。
“那只万年妖兽找过来了。”
君泽盯着外面那一团不断翻滚,向前动的云层说道。
“万年妖兽?那……可不好对付了。”
小七说道,眸色变得凝重。想不到,她来海市还未寻到那一味药引。
却碰上了这么大的麻烦。
难怪,这几日,他们不准她下凡界。
这可如何是好,她没有带侍卫过来,只带了两名侍女啊。
“小七姑娘,你们先走吧。我来引开那只妖兽。”
君泽说着,双手合十,打了一个守护结界。
一个蓝色的光圈,撑天一方洁净的天地。
只是这个守护结界有时间限制。
小七看向君泽,眸光透着欣赏,看来这位萧公子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重情重义,信守诚信,人长得帅就算了,品学还如此兼优。
“天地无极,朗朗乾坤,日月昭昭,天地净气,玄冰剑!”
君泽打了一个剑诀,无数道剑气,从他的手心处横生出来。
一根玄冰剑,可以变幻成无数根冰剑,穿透血红色的链网,向着极速飞奔而来的乌云团飞射过去。
唛!
玄冰之剑穿云裂石,射中了那一团乌云。
乌云中躲着那只万年妖兽的分身,它被打中了,发出了惊吼声。
“该死的,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伤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几束乌云从天边聚集而来。天边的雷,打得更响了。
君泽盯着那团乌云,又打了一个定身咒,说道:“它的分身受伤了,会引来真身的。真身比分身厉害得多了,趁现在,它的分身行动不便,你们快走吧。刚才多谢你救我妹妹。”
天地玄黄,浑浑噩噩,一片哀恸。
“多谢萧公子的善意。只是这里已变成它的巢穴,逃到哪儿去,基本都差不多的。”
小七盯着浑浊的天空,秋眸一片清澄:“你我皆是落难之人,天涯若比邻,本应该互相帮助。”
这时,一道强雷,闪着红光,从天际劈落下来,打在了蓝色守护结界上。
轰隆!
蓝色守护结界晃动了几下。
吡!
守护结界突现了裂隙,再过不久就会裂开!
“不好了,这个守护结界撑不了多久了。你们快走吧。”
君泽的眸光变得着急。
这一大堆的人,怎么办?呃,他救不了这么多人。
他急得满头大汗。
“哥哥,哥哥……”
红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因为体力不支,又晕迷了过去。
“妹妹,别怕。”
他蹲下身,沁汗出背,一脸的倦容,却依旧坚毅,他咬牙背起红莲。
小七看着他额头沁出的汗珠,掏出丝帕帮他轻轻擦拭。
“你对妹妹真好。”她好生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