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奶奶,你认错人了,他不是启辉。”
“不,他是,他是!”
太奶奶激动的往前走了几步,将脸紧紧地贴近金恒,虽然眼睛已经老花看不清楚了,但是眼前这个熟悉的人影轮廓,是她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您认识金启辉吗?”金恒问出了话。
婍媄抬头看了看金恒,难道他也认识太奶奶的情人?
“认得,我认得,我在这里等了他六十年,整整六十年啊。”
金恒似乎并没有因为太奶奶的话而感到震惊,而是轻手轻脚地扶着她,往屋内走去:“我也认识,但我并不是他。”
“喵呜。”神魑在婍媄的脚下饶了一圈,示意她进屋。
婍媄关上门,跟了上去。
金恒扶着太奶奶坐在了软椅上。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太奶奶听到金启辉的消息已经迫不及待了。
金恒看着太奶奶那双满怀期待的眼神,透着光亮,实在有些不忍告诉她,但他还是说了。
“他已经死了。”
“死了?”
太奶奶睁大眼睛,眼角流下了眼泪,神情从刚开始的期待到现在的失望,就好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你胡说,你是金启辉的什么人,凭什么告诉太奶奶说他死了。”婍媄当然不会相信金恒说的话,她更不允许金恒这样无情的拿走太奶奶心里支撑她多年的念想。
我会在老家等你,请你也一定要等着我。信封里的句子还在太奶奶的脑海里回绕。
“其实那是个美丽的错误……”
“在那次战争临战之前,金启辉写了两封信,一封就是当时太奶奶手上拿着的那一封,而另一封在这里。”
金恒从口袋里拿出一封旧信封,递给太奶奶。
“婍媄,婍媄,快帮我拆开看看,信里写了什么。”
婍媄拆开了信封,拿出一张发黄的信纸。
“娟子,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再人世了,对不起,我没能坚持到最后,没能带着荣誉与财富来风光的娶你过门,我食言了,但我祝福你,希望你能找一个好人家,好好的过完自己的下半辈子,如有来世,再续前缘。金启辉笔。”
“当年金启辉知道那场战争战胜的把握渺茫,特地写了两封信,交代给自己住在城里的兄弟,如果战胜,就将第一封信交给娟子女士,如果是战败,就将这封信交给她,让她早日嫁个好人家,忘了这段情。可造化弄人,当年那个送信的孩子,送错了信,将那封平安信送了出去,而真正要给娟子女士的信却留了下来。”
“哈哈哈哈……”太奶奶听完内容,忽然大笑了起来。
“送错了信?送错了信!这错位的人生啊,哈哈哈哈。”
虽然太奶奶是在大笑,可脸颊上却挂着两行泪。她想起了这六十年来,一切的酸甜苦辣,脑子里像是有一把大大的勺子一般,将这些全部搅浑在一起。
“太奶奶,您别这样,小心身子,别激动。”婍媄急忙扶住太奶奶。
金恒也上前,给太奶奶递了一杯水。
喝下水之后的太奶奶,抿了抿嘴,眼神呆呆地看着窗外,太阳已经落山了,西边升上一轮圆圆的银月,树上的蝉儿似乎也休息了,只听见田野里的青蛙呱呱的叫声。
“好想再和启辉一起数星星。”
她回头看了看金恒。
“你留在我身边待几天可好?”
婍媄一愣,她看了看金恒。
“好啊,我来陪您。”金恒点了点头。
“叫我娟子吧。”太奶奶温柔地看着金恒。
这似乎有些难为人,毕竟面对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太,还要直呼她的名字,可金恒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好,娟子。”他冲着她微微一笑。
太奶奶的脸上泛红了一圈,就好像是一位恋爱中的少女一般。刚刚悲痛的情绪一扫而空,也没有再提金启辉的事情。
“其实你觉得为难,可以不用这样的。”
婍媄将金恒送到门口说道。
“没事的,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如果这样她能够好受一点的话,明天我给那位小朋友送完纸雕灯,我就过来,不是说好了一起帮太奶奶做纸雕灯的吗?”
“嗯。”
“那好,我先走了。”
金恒挥了挥手,渐渐消失在远方。
婍媄回头看了看屋内,太奶奶带着笑容,躺在摇椅上睡着了。
“喵呜。”
“嘘,欢欢,我们不可以吵醒太奶奶哦。”
说着婍媄给太奶奶盖上了毯子。
翌日。
“娟子,我和婍媄想为你做一只纸雕灯,你想要做成什么图案的?”
“我想和启辉一起数星星。”
“好。”
“婍媄我来构图,雕刻的工作你可以吗,如果不行,你就负责黏贴排版的部分。”
“雕刻我没问题。”
“好,那我们开始吧。”
就这样两个年轻人忙活了起来。
金恒的脑海里就好像是看到了金启辉和娟子一起看星星的画面似得,他一笔一划,认真的开始画起来了,而婍媄自然也是不容马虎,她一层又一层的去雕画好的图纸上,需要去掉的部分,一幅幅景象就逐渐成型。每层用泡沫条隔开一定距离,再列入框内。
婍媄看着他,眼前这个温柔的大男生,不仅有爱心,还有细心与耐心,每一次两人的合作,都是心灵上的亲密接触,她喜欢这样默契的感觉。
终于轮到最后的步骤了,金恒安装上LED灯,一副完美的纸雕灯就完成了。
“婍媄,把窗帘拉上,让娟子看看我们的成果吧。”
“好。”
光线被窗帘遮住,一盏温馨的纸雕灯点亮了。
柔和的暖光下,一轮弯弯的大新月,旁边点缀着无数流星从天而降,月下升起飘渺的云朵,一对情侣,手拉着手,一起看向天空。
“启辉,启辉,你快看,是流星雨。”
“哇,是真的!”
“快许愿呀!”娟子急忙做了一个许愿的手势,然后偷偷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启辉,发现他还是呆呆的看着这满天的流星。
很快,流星雨便消失了。
“还好我刚刚动作快,许了愿,你慢了一步,错过了这百年一遇的流星雨呢。”
“那你许了什么愿望呢?”
娟子嘴角上扬,骄傲地一笑。
“我希望,我能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白头到老,相濡以沫。”
太奶奶想着少女时的自己,说着和当时一模一样的话。
“我希望,我能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白头到老,相濡以沫。”
她缓缓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伸出手,想要触摸这盏温暖的心灯。
“天哪,太奶奶居然能站起来了。”
婍媄觉得不可思议,太奶奶的双腿早就已经因病而萎缩无力了,这一刻她竟奇迹般地站了起来。
带我回到那段时光吧,如果当初知道你不会再回来,我多想时光永远停留在十九岁那年。
“喵呜。”神魑的叫声划破了太奶奶的想念。
她笑着闭上了眼睛,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太奶奶!”
两人急忙上前搀扶,但无论怎么摇,太奶奶都没有再睁开眼睛。
婍媄伸手在她的鼻子上碰了碰,太奶奶已经停止了呼吸。
“这是你等了六十年最想做的事情吧,现在你终于可以和金启辉在一起了,我祝福你,太奶奶。”
眼泪如涌泉般的冲出了婍媄的眼眶,除了感动,还有失去亲人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