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却不像季小安想的那般无情。见着打发季小安的太监回来了,他耐不住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你怎么回来了?”
领头的太监吓得连忙跪地:“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奴才以为把季公子送去那便……”
“送去那便好?他一人怎么行?他怎么靠人传话于我?”小皇子大怒,一叠声几个反问,“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伺候着!”
“是是是……”太监一脸应声,连腿肚子都在发抖。
小皇子看着依旧生气,从桌上拿着一叠奏折扔在太监头上。
太监被摔了一脑门,敢怒不敢言,两股战战地连忙告退。
新帝刚立,百废待兴,正是忙碌的时候,桌上的奏折都要堆得放不下了。小皇子坐在蜡烛前,从下午到晚上,整整一天,面前的摊开的奏折就没变过,至始至终就那一本。
他实在看不进去。
这纪子安,怎么就这么倔,这都一天了,传话的人也派过去了。可这纪子安,怎么就不愿低头,就不愿同他认个错?
难道他甘愿待在那种地方,也不愿与他同住在一处?
天那么冷,不知他受得了吗?那地方,可连个暖炉都没有。
看着殿中烧的正旺的银炭,小皇子更感烦躁,干脆站起来,绕着书案转了几圈,心思非但没有平复,却更加纷杂了。
“你,去看看,那太监回来没?”随意指了个人,小皇子吩咐道。
那人刚动,小皇子却更焦躁了:“等等,算了,我自己去。”说罢,他就打开门。
刚开门,一阵刺骨的寒意就被放了进来,冻得小皇子恨不得下一秒就把门关上。但他没有,反而迎着冷气,朝外走。
寒风呼啸而来,因为小皇子也没穿外服,一阵冷意从脖子灌到脚底心。
他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拒绝了侍女递上来的玄色长毛滚边大熬,在外面站了一阵,远远眺望着可能来此宫殿的那条主干道。
等了好一会,那条道上依旧不见人影。
“不会是找不到道了?可朕怎么记着,那太监可在这呆了不少年了……”
小皇子兀自喃喃自语。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希望尽快把纪子安带回来。
可纪子安仿佛没当回事一般,或许……根本不想回来?这天那么冷,子安受得了吗?
冻了一会,最终因为有官员有事求见,小皇子最终还是失望地回了殿内,还不忘吩咐了一句:“若是刚那太监有事来报,不必通传,让他直接进来。”
直到夜色沉沉,小皇子同官员处理好登基所有准备和事宜,殿内依旧没有那太监的身影,自然也没得到季小安服软认错的消息。这一天,小皇子的心情极其不好,不得已需要去觐见皇帝的官员也十分心惊胆战。
季小安没求着小皇子,小皇子不好昨日刚放话让其发配了地方,今日就接回他殿中,只得挨着,就这么后悔交加地过了一夜。
这是小皇子第一次为他人失眠。
如此这般,一直熬到第三天,小皇子一向耐心极好,不然也不至于一直隐藏实力潜伏在宫中,忍辱负重多年。可对于纪子安的事,等三日已是他的极限。他也不知何时自己的耐心变得如此之差。
他耐不住问了那日给季小安诊病的太医。
太医很是惶恐,道:“季公子这身子怕是受不得任何风寒和刺激,这三日……恐怕……”
一听这话,小皇子还哪里等得下去,在宫中便直接飞身,顺着往那殿中去的路上,越是靠近纪子安,越是紧张。
突然,他眼角一侧,看到一鲜红色的血帕子。
不知被什么吸引了,他忍不住停下不断加快的步伐,低头去捡那白色锦帕。帕子上细细绣着纪子安三个字。
纪子安!
小皇子只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被火灼了一般,差点当众将这帕子扔出去。
这是子安的帕子!
子安现在到底如何了?
再也等不下去,小皇子用了毕生功力,只想在这一刻出现在纪子安眼前。
若是再不见到他,心头的恐惧只会越发旺盛。
或许季小安是晕过去了,失去意识,才没派那太监过来认个错。
自认找到了台阶的小皇子,心急如焚的赶到了那偏僻的殿中。
还未进门,他后悔的心思便更加强烈。
那小偏院不知比别的院落小了多少,砖瓦破落,墙沿褪色,一眼望去,尽显破败。不知多久没人住了。
小皇子当日只想着,只不过吓吓季小安,他只要一服了软,便立即把他接回来,因为所以挑了个差点的院落打发了。
没料纪子安过了这么些天,对于自己的近况居然一声不吭。
小皇子又气又急,直直推门而入,门也不知多久没人打开,刚一推开,便发出了极大的声音,且晃晃悠悠的,仿佛随时要掉下来一般。
“子安!”
还未见到纪子安,他便克制不住地唤了一声。这三天,他过得度日如年,若不是这三天,他根本无法想象纪子安在他的生命中占了多重要的位置。
门一推开,小皇子见到屋内的场景,竟慢慢停了脚步,贮足在门口,一时不敢进去。无他,只季小安双手环胸平放在胸口,唇畔的血迹已经有些干涸,面容看着很安详,他小小的一团倚在墙角,双眼紧闭,竟像是永远睡着了。
这一幕,骇得他不敢靠近,害怕一靠近了,便是真的了。
倒是一旁的太监也跟着睡着,听到声音,惊醒后,发现是面前之人穿着一身明黄,连忙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奴才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万万万岁。”
小皇子这才被惊醒一般,连忙快步走过去又轻声唤:“子安?”
纪子安向来受礼,即使心里有事,也绝不会不应一国之君的话。看着他的面色比往日里还红了几分,小皇子忍不住蹲下,用手去探了探季小安的额头,这一抹竟是滚烫。
他赫然站起,怒极,一脚踢翻了刚才跪着的太监。
“叫你仔细照顾着,便是这般照顾的?连主子病了,都不来通传一声。”
说罢,就拦腰抱起季小安。
等双手触及床档,小皇子才惊异地发现,季小安睡得压根不是什么床,甚至连个床褥都没有,底下只有一层极硬的木板。
季小安穿的只有薄薄一层,在这冬日中连一丝寒意都隔绝不了。身上冰冷,不怪会在这懂得发烧。
滔天的悔意在小皇子心中腾起。
他一边心疼地搂紧了季小安,一边也恼季小安脾气为何如此倔。他让他下不来台,当着众人的面搏了他的面子,新君上任,他自然不能这么纵着一个人。可他又哪里舍得季小安真的受苦,纪子安也不会不知道,他既能为了子安夺了这个位置,他派人传个话,服个软,他定是会让他马上回来的。
为什么不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