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身上刹那就干干净净，露出真容来。
他面庞白净，眼睫卷翘，眼眸如星，漂亮得像个娃娃，现下他仿佛一只扎人的刺猬，终于将一身刺受了起来，卸了警惕，露出白白的肚皮，睁着一双无辜的圆眼睛，神情乖觉仰视着她。
一双小手也规规整整地放在两侧。
看着可爱极了。
这般场景，如此相似。
相似得季小安不得不再一次想起那个小团子，那个最后成为一代贤明君主之人。
季小安本能地后退半步，本来还带着几分亲近的心思，也跟着凉了下来。
“你既然成了为师的首徒，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为师便为你赐名——念清。”
“念你在修仙之路，心思坦荡清正。”
念清。
季小安偷偷藏起了自己的心思。
念清，其实还有一个意思。
念清，闻华清……
季小安眸色淡淡，却也不得不承认。
到底，最后那人，还是在她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谢师尊！”
徒弟又谢道。
季小安这回却没有细听，也没了心思继续和徒弟相处，没再管还跪在冰冷地砖上的徒弟，一人一剑，一袭白衣，不过眨眼的功夫，直接消失在新徒弟的眼前。
念清便在此扎根住下了。
他的存在，还是引发了无数弟子私下的不满，自然也因着他的实力，和众人的不服，无人同他交好。
师尊性子冷淡，除了修炼之事，不会同他有多的闲谈。
筑安真人的山上，除了石头，就只剩下石头，好在念清也能耐得住性子，即便自己是个废柴，也用现有的资源，努力钻研修炼之事。
只是，无人说话，终究有些寂寞。
唯一还愿同他说上一两句话的人，竟是他们一同来时的同伴——罗生。
罗生登上云梯，便按惯例，入了玄灵宗。
不过还是只能当一个无关紧要的外门弟子，如今更是在打杂，给人送一些饭食衣物等小事，才能辛苦换取修炼的低等资源。
玄灵宗上下弟子，除了峰主以外，皆着统一服侍，外门弟子乃灰衣，制式简单，住所也只是几人一间，稍许有些拥挤。
内门弟子穿蓝衣，袖口和衣摆处，皆有银线绣有祥云纹路，十分精致。
若是亲传弟子，则穿紫衣，这紫衣看着十分华丽，布料看似锦袍，里面又暗藏玄机，含有简单的基础防御和防尘咒，同样袖口和衣摆绣有符咒，是门内弟子皆期待穿在身上的。
看在筑安真人的面子上，掌门最终还是派弟子将这件不菲的紫衣，给了念清，也算是默许了念清作为一个特例，入了这玄灵宗。
可无人知道，念清对这件或许价值不菲的紫袍，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反而更想跟着师尊，一同穿白衣。
但他不想再给师尊添麻烦，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将这件紫衣穿上了。
他所不屑一顾的东西，却是他人梦寐以求的。
罗生身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衣，手里提着个食盒，那里头，盛着他特意奉命从山下采买的八宝鸭，银鱼羹，糯米清粥，蛋皮酥等等一些吃食。怀里一篮子的珍馐美食，他却恨不得直接摔了他们，却又迫于命令，不得不给这个念清送来。
一切，不过是他那好师尊的一句交代！
提着食盒，走得近了，看看自己灰仆仆的衣服，再看看念清的一身紫袍，更是刺眼。他走了几步，将手中的食盒，搁在石桌上。
食盒和石桌发出轻微的一声敲击。
他一叠叠将饭菜，从中取了出来。
可那些美味，念清看都没看一眼，反而端坐着身子，认认真真地翻看着手里的书册。
修仙依次按照突破，又分为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再之后便可化神登临仙界。
念清虽然为内门弟子，又是真传弟子，可居然足足一年，连练气都未能突破，甚至连神识内的竹简都看不了，只能看些书册。
也亏筑安真人十分耐心，竟给他专门寻了书籍。
“还没突破呐？”虽然做完了手中的事，念清身上的锦袍咒纹，经过阳光的折射，反射出好看又耀眼的金光，罗生心里感觉酸溜溜地，禁不住问候了一声。
“会突破的。”念清在这毕竟没人讲话，闻言，虽然冷淡，还是抬眼，回了一句。
“我都快筑基了，没想到你连练气都突破不了，你可真是太没用了吧。”罗生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
念清执着书卷的手捏紧了些许，差一些将书卷捏皱了。
只是想到，这是师尊亲自给他的书，他到底，还是及时将手松开了。
没舍得在上面留一丝印痕。
“我看你，也别学了，没用的。”
念清随着筑安待久了，性子和她变得差不多，听闻此言，也不过淡然道：“我定会突破炼气期。”
“我说的不是这个……”见念清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罗生看了眼周围，见无人，筑安真人也不在，连忙趁着这个机会，凑近了念清，将这段时日私下传的风风雨雨的留言，一股脑，和盘托出，“我听闻，你那好师尊，之所以收你做弟子，是听说……”
念清的心如同一根琴弦，瞬间被这句话绷紧了。
难道，他不是因为自己是命定之人，才被筑安真人收为弟子？
“听说什么？”
“你一无灵根，二无天赋，三本是无法进入这玄灵宗。唯一能有的，不过是这容貌，听闻，你这位好师尊，或许是想豢养你，做她的男宠！”
“下作！”
念清登时站起来，扔下手里的书，目光冷然地盯着面前之人：“你辱我可以，你怎可辱没师尊？”
那目光中杀气凌然，锋芒毕露。
仿佛恨不得这一刻，真取了罗生性命一般。
罗生虽说快筑基，但也不过是吹牛，只是练气期。
可就算是练气期，也在等级上，也足可以压念清一头。
可不知怎么，他却被念清这一眼，吓出一身冷汗。
等他意识到这一点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嘴上更是不肯服输：“这是真的，你不信算了。”
“也不想想你自己，除了脸能看，其他地方，哪里值得筑安真人费心？”
“你我以往皆是乞讨过活，还真信这世道，真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美事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