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位徒弟，依旧如一开始进入宗门那般废柴。
竟是在如此灵丹异宝，各种资源的堆砌下，足有十年，连筑基都冲击不了。
旁人皆是眼红不已，恨不得打破了脑袋，拜这位宠徒狂魔为师。
可身为事件的中心者，念清，却越发感觉到孤独了。
他出关后，不畏寒暑，时常守在筑安真人的洞府旁，每每希望师尊回来之时，他能装作恰巧又偶然地同师尊说上那么一两句话。
好不容易师尊回来了，师尊见了他，大多直接衣袖一摆，给他丢下各色奇珍异宝。
那些异宝件件皆不是凡品，放在外头，不知多少人会争抢，会眼红。
可放在这两人的面前，就像是无关紧要的垃圾一般，随意地摊了一地。
念清对那些外物，也没有多看一眼。
好不容易等到师尊又回了宗门，念清僵硬地站在那，面对着崇拜又濡慕地师尊，紧张得手都不知该如何放，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地刚刚张开口，再次抬眼，入目的就是师尊断然离开的翩然背影。
师尊吝啬得很，总是不愿同他说话。
旁人只道筑安真人宠爱徒弟，可师尊留给他的，更多的是像今日这般，留给他的，不过是一袭冷香和一袭背影。
他要这冰冰冷冷的器物又能如何？
旁人只道筑安真人待他好，可无人知道，这十年间，他们交流不会逾百句。
又有谁能猜到，这十年来，他除了筑基，别的愿望，也仅仅想同师尊多说上两句话。
外人看着师尊待他好。
可在念清看来，师尊自从收他为徒后，待他更像是养着的宠物，开心时，就给些宝贝，哄着。
不开心时，见都见不着师尊一面。
念清便这样孤孤单单地生长着。
也由当初那个弱质小童，身形逐渐拔高，长成了一个容貌俊逸的青年。
他只是站在那，那近乎完美的侧颜，随意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角，脸部流畅的线条，就足以勾勒出一副美好青年画卷。
如此大好青年，若是放在凡世间，光是这容颜，就要引得无数凡见之人折腰。
怎奈，他是在这等级严酷的修真界。
季小安看着青年站在那，似乎眸色间染了些忧伤，连睫毛上沾了些蒙蒙细雨都未曾察觉。微风扬起他的发丝，拂过他年轻俊秀的面庞。小徒弟似乎同他一样，也得了面瘫之症。
她是迫于原主的性格，无奈只能控制住自己一天说话尽量不要超过二十个字，也不知小徒儿怎得也被传染，平常若不是冷淡就是要强地修炼，难得像今日这般，少见地露出几许无助。
大概是因着筑基十年未突破？
“念清。”
她唤了小徒儿一声。
念清微微一惊，睫毛上下抖动了一下，那粒晶莹的雨滴掉落，看向她的表情里又惊又喜：“师尊回来了？”
那是，好不容易终于替徒儿找到了能够突破的丹药，季小安自然是要快些赶回来的。
只是，她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从袖口中，寻出了藏得最好的那瓶子，很是不在意地模样，抛给了念清。
她眼睁睁地看着青花瓷瓶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落到了念清旁边。
但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眼神有些复杂，竟没伸手去接那瓷瓶。
季小安紧紧盯着那瓶子，紧张坏了。
糟了！
早知道，刚刚就好好给念清才对。
她为这药，可是欠了诸多人的人情，又专程为某些大能，去斩妖除魔，这才换了这筑基药。
早知道就不为一时帅装逼了！
最终，念清也不知是出了什么状况，竟是眼睁睁地看着季小安抛过来的瓷瓶，就那么落了地。
印染着繁复青花的瓷瓶，正好落在地面一块厉石之上，瓶子到底不及石头的硬度，猛地敲击在其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之后“咔擦”一下碎成两半，里面的琼浆玉露瞬间溢出，被修道之人视若珍宝地筑基露，就那么白白流在了石块之上。
一滴不剩。
“念清！你想要作何？为何不接？”
到底是费心心思为念清求的药，可念清却如此不珍惜她的一番苦心，使得季小安第一次板着脸，对着念清发起了火。
她身为剑修，生气起来，周身剑气跟着一同震颤起来，连一直握在手上的本命灵剑，也跟着发出嗡嗡的共鸣声。
季小安是真的生气了。
念清修为及不上季小安，被剑气一冲，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就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受了内伤。
季小安这才意识到不对，连忙收了一身剑气。
可已经来不及了，念清已经受了伤。
“为何不接？这伤便是证明了。”念清唇角染血，他却不疾不徐地用袖口将唇角上的血迹，一点点的擦掉，一双清眸里充满了倔强，“师尊本就不在乎徒儿，又何必再拿些小恩小惠的来打发弟子？”
只有外门弟子才会自称弟子。
这一句弟子，硬生生将季小安和他的距离拉远了。
“你可知那是什么？是可助你筑基的药，你居然如此不知珍惜！”
“师尊日后不必费心，弟子无能，不能令师尊春风得意，不若就请师尊……请师尊——”到底，他还是没有勇气将最后决断的话说出口。
季小安不傻，自然听出了便宜徒弟的眼下之意：“你长大了，如今翅膀硬了，就想叛出师门？不愿再做为师的徒儿了，是吗？”
“师尊！”他啜喏了一声，垂下了眸子，最终还是没舍得应一声是。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尊？”
一番心血付之东流，季小安心都在滴血，看着念清的神色，也越发失望。
她在外，四处探听寻求可助他突破的宝物，又冒着生死风险，得了宝物，为他如此辛苦，为何念清却如此不懂事？
“师尊，这是你这些年来，同我说过的……最长时辰的话了。”
她在等念清的解释。
等了半天，没想到念清给她的是这样一句话。
“弟子自知资质不佳，本就废柴，无论师尊堆砌多少灵丹妙药，弟子都是这般，无所长进。”
“师尊厌烦弟子无能，若是腻了弟子，便也可……”
“只求师尊不要对弟子，如此冷淡。”
什么梗？
高冷徒弟求抱抱？
一瞬间念清的变化，着实打了季小安一个措手不及。
他唇上还有刚才干涸的血迹，面色苍白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