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安哑然。
她抬起美丽的眸子看向念清，一时惊讶于小徒弟的脑洞大开。
她是怎么在小徒弟印象中，占到了如此任劳任怨，甚至不惜牺牲身体，来完成任务的光荣伟大形象？
季小安一惯的面无表情，僵着脸，几乎面上的肌肉都因为很久没有运动而罢工了。
因此，她的惊讶在念清眼中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旁人只能看到她平静无波，只是抬眸淡然地看着念清。
这样难堪的沉默，几乎就是一种默认。
“果然，还是为了他！”
没等季小安的讶异过去，念清又是一拳头砸在旁边，似乎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
其实，如果让他误会了，也是不错。
将错就错，说不定念清就干脆放了她。
打定主意，季小安干脆利落地颔首：“你一天不放我走，我便一天如此。”
这话是实话。
如果她一天没寻到罗生，她就一天会受到被牵连之苦，日日吐血或者受伤并不夸张。
但念清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
他面色沉了下来，面部肌肉扭曲着，写满了痛苦。
他来回吐息几次，才压抑住内心几乎想毁灭一切的冲动：“你别以为你这样就能逃开，你以为你的性命于我来说，就有那么重要？你竟敢威胁我！别忘了，我们之间可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若是你死了，我等魔修恨不得敲锣打鼓才是。”
听着耳边念清连珠代发，明显连话都比平时多了不少，那么明显的盆盖欲彰。
季小安不置可否，只是扭过头，一副颇为无所谓的模样：“不过是说了事实罢了。”
“你休想！”
念清勃然大怒，一掌击在床边。
震得整张床都晃了晃。
可季小安像铁了心，端坐在床上，像是座石雕，纹丝不动。
念清愤然离去。
季小安改变不了念清的主意，只能在他走后，留下一句失望的叹息。
念清没有再回头，就那么离开了。
若是再有一次机会，念清相信，自己定不会离开的。
他如何也没想到，再次因着心头的不安，和之前的犹豫，过了仅仅没一会，就腆着脸回来，会看到如此令他神魂俱裂的一幕。
即便是恨，即便是怨，他也舍不得伤害的人，就那么倒在血泊中。
她的身下盛开出大朵大朵的花，艳丽奢靡又危险。
白洁端庄的师尊，安静躺在花朵中，容貌更显白皙，在这场景中，透出诡秘又诱人的诱惑来。
之前的怨怼，气愤，在这一刻丢了个干净。
念清呆了，碰了碰师尊的面庞。
从前，只知她容颜冷清，不苟言笑。
为何这次，就连触碰到的温度，都是如此冰冷，冷的透心刺骨？
“师尊，师尊你醒醒！”
他扶着她的肩膀，在她的耳畔大声呼唤。
可他的师尊待他一如既往冷漠。
即便他心痛如绞，即便他等了又等，师尊从未对他回过头，又怎会回应他？
他哆嗦着手，将束缚着季小安的链子卸下，握着她冰凉入骨的手，源源不断地将自己体内的法力传入她体内。
“师尊，你不要吓我，师尊……”
“我错了，我错了……”
“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会让你离开，师尊！”
只可惜他痛若心扉的肺腑之言，并没有将季小安叫醒，倒是把鬼医给唤来了。
念清之前被看到的那一幕，刺激地心神俱散。
一身黑衣，衬得花白的胡子更白的老者出现，顿时让他清醒过来。
看着鬼医的眼神，犹如看到希望之光。
“您来了？一定要把她治好……”
“麻烦您把她治好……”
他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
只感觉到老者的目光有些怜悯。
“失血过多罢了，平常见魔尊随意打杀几个人，也没见这般夸张。”
老者的话不算尊敬，念清却他的无理全然忽略，只是盯着抱着的，似乎已经奄奄一息的黑衣真人，十分紧张。
调侃无趣，鬼医也就接过季小安，安心为她诊治。
果然，自己判断不差。
光是看她胸口湿濡一片，就知道的伤在了那处，失血过多。
就是把衣服揭下来都花了好些功夫。
谁都没有想到，看着完好的季小安，前胸竟被划出很长的一道血口。
雪白细腻的皮肤上，出现一道伤痕，将皮肤划为两半，大张着口子，若是这伤痕再长大一点，念清毫不怀疑，他都能看到里面的内脏。
他害怕极了，小心翼翼撕开了衣服，怕师尊疼，又怕因为动作慢，耽误了医治。
真正看到了伤口，他又突然低下头，没有再看了。
他怎么都想不通，师尊是怎么对自己下的手。
他离开玄灵宗后，吃了很多苦，也遭受了很多次的厮杀，知道那样的伤，是要多痛。
师尊如今，又该有多痛啊。
仅仅为了从他身边离开，值得吗？
那罗生，真的有那么好？
老者看了那伤，也叹了口气。
不过，他手下的病人也多，这样的伤，他也多少有过经历，自然面不改色地止血，上药，包扎。
做完手中的一切，他看向一直握着拳头，全程陪伴在旁边，看着整个过程的念清。
他一直沉默着，垂着脑袋，目光没离开过那骇人伤口。
鬼医欲言又止。
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
更何况，这个别人不是一般人，还是魔尊。
没想到，鬼医犹豫了半响，他没开口，念清却抢先出声：“我会放她走的。”
鬼医收拾着盒子里的银针，一时忍不住多了句嘴：“你改变主意了？”
明明之前闹成这样，他们的魔尊，依旧十分固执地把这个人留在身边。
他也听闻了一些流言。
魔尊留着一个修仙者。
此事在某些程度上，成了他难得被人诟病的一点。
也难免有些野心大的魔修，拿这点攻击他，指责他有反心，或是修仙者的卧底，否则，如何会将修仙者暗藏在此处，还不准人拿走她的性命。
然而，流言虽大，对魔尊虽然不利，可鬼医从这幸运的道修那发现。
这位道修，从不知道这一切。
比起这魔修界的残酷，她更像是被魔尊放在了一个温室的暖箱里，层层保护了起来，不让她收到任何一丝干扰，甚至连零散的闲言碎语都落不到她耳内。
她从不知道自己的幸运。
可魔尊麻烦重重，也不愿将她从自己手里放走，可见魔尊的执念之深，如今，又如何自发改了主意？
“若是放她再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寻死，那还不如不留。”魔尊负手站在伤者床边，头一次显出冷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