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位于石阶之上，盘腿而坐，着一身紫袍，耳畔两缕发髪微垂，他看见门外有人破了禁制，有些讶异的扬眉，更显得精神奕奕，眉目不凡。
看清来人，他面上的讶异一瞬间变为欣喜的笑容，满目的光华，仿佛从他面上绽开，令人移不开目光。
就算是季小安时常见到念清，也不禁为他一日比一日出色的容貌惊了惊。
不过更多是从心头窜起的火气：“念清，你怎在此？”
三日前，不是专门准备了包裹，让他离开此处。
若是被历山真人发现了……
青年虽然已经长成了身形修长，骨节匀称的翩翩君子，却不知是因着在这玄灵宗养大的，还是身处环境较为简单，如今眉眼间，仍可以看出一份天真痕迹。
“师尊，我那日没走几步，想了想，若是玄灵宗总有危险，徒儿自当回来陪着师尊，一同面对！”
“胡闹！”不等青年说完，季小安直接厉声呵斥。
她做出了那么多的努力，为青年做的种种打算，怎在青年这，转眼就如同儿戏。
他想回来便回来，当这玄灵宗是什么地方？
“师尊，我不愿做那种临阵脱逃的懦夫，若真是有了危险，徒儿即便死，也要同师尊在一起！”
季小安怔了怔，便是如何，她也未曾想到，自己一番苦心谋划，甚至不惜冒着被历山真人惩罚的危险，却因着徒弟的天真，化为东流。
此情此前，忍不住气急反笑，她唇边难得勾起一丝弧度，可任谁都能看出里面无边的怒意：“你留下？区区一个筑基修士，你留下又能帮什么忙？”
更何况，念清在此。
不过是徒添乱。
这危险，压根只针对他一个人。
谁料，竟还有人自投罗网。
念清看出季小安的生气，有些瑟缩，尽管如此，他依旧咬牙，语气满含决然之势：“即便徒儿技不如人，可徒儿即便舍了这条命，也要保得师尊的安全！”
他的眼眸里再不掩饰，满含濡慕。
“一派天真！”看着徒儿虽然令人惊艳，却依旧带着稚气的话，季小安忍不住怒从中来，“你当那危险，便是你区区一言两语，便能轻轻松松解决？”
念清见季小安似乎不信，急急辩解：“我待师尊之心日月可鉴，若有半句谎言，则……则--”
念清说到后面，支支吾吾再说不下去。
季小安冷声接上：“便天打雷劈？”
“是……”念清又羞又窘地垂下眼眸，后悔不跌。
说什么不好，偏要说天打雷劈。
他们修仙之人，但凡渡劫，哪一个不经历天打雷劈。
果然，念清在此抬头，就见师尊清冷的面容上，眼底的嘲讽更甚。
“还看我作甚？为师不需要你豁出命来保护，还不赶紧走？”
尽管一心向师尊坦露心迹被误解，尽管因着在师尊面前丢了人而羞窘不堪。
可念清依旧不想走。
“师尊，我们一起面对那危险不好吗？”
“念清不会离开师尊。”
季小安伫立在念清面前，一手抱着剑。
看着念清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从师尊那日救下念清那日起，念清便下定了主意，念清绝不会丢下师尊一个人不管。”
“还请师尊，成全念清这一回。”念清说得字字真情意切，到了最后，竟是撩袍，膝盖一弯，扑通一声跪在季小安面前。
“请师尊成全。”
季小安肃着脸，看着眼前因着自己的驱逐，几乎要哭出来一般的青年，眼神复杂。
她抱着剑，看着念清良久。
二人一站一跪，在晨曦中僵持了许久。
青年的眸光中满是希翼。
季小安看着青年已然成熟的面庞，不禁微微怀疑起自己来。
是否哪里又出了错，不然，为何念清会这般依赖于她？
终究是无奈。
看着膝下的青年，季小安抓紧了手上唯一的灵剑，微微闭了闭目。
青年紧张地回视着她，仿佛季小安的任何一举一动，都能在此次此刻，轻易牵动他的情绪。
可修仙者，怎能有执念。
季小安早晚要离开这个世界，又怎能成为念清的执念，成为念清修仙道上的绊脚石？
她扪心自问。
不该如此。
“念清，为师问你，你惧怕危险吗？”
青年果然道：“不怕！”
季小安低了头，看着依旧跪在地上，满是勇气的青年，唇畔勾起一抹勾魂夺魄的笑：“你可做好冒险的准备？”
念清早已醉倒在季小安难得的笑容之中，连连点头：“是是。”
“你既要保护为师，不若，为师想着折子告诉你，有你将那危险替为师除了，可好？”
念清得知季小安没继续想赶走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不假思索道：“替师尊分忧，是徒儿分内之事！”
“那为师最后问你一遍，此次没有离开，真的不后悔？”
念清回答的斩钉截铁：“不后悔！”
“好，你且附耳过来。”
念清一脸紧张加羞涩，期期艾艾地靠近季小安，他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放，动作拘谨得像个初学步的孩童。
季小安满心的心思，倒是没太在意徒儿的举动，就算是看到了一些，也不过估摸着小徒弟紧张罢了。
大致将计划讲了一遍，小徒儿郑重地点点头，冲着面前的季小安认真承诺：“徒儿定不会让师尊失望。”
季小安没有吭声，只是看着面前身形已经高他半个头的念清，一时有些失神。
到底耳朵内多多少少还是刚才捕捉到念清刚才的话，季小安及时露出一个应景的满色神情：“那便好。”
想了想，她又道：“注意安全……”
“是！”念清行了个礼，语气里是对季小安满满的依赖，“只要师尊不离开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季小安：“……”
念清的粘人将季小安脑壳有些涨涨的。
因着头疼念清的事，季小安也不愿在那多待，布置好事物，便御剑回来了。
历山真人不在。
好在他应当并未亲自去看过念清，不然也不会没发现念清还在洞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