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客套了几句，两个人互相了礼让一番，季小安听见他们的步子越来越近了，似乎正在靠近这里。
通过布帘，季小安仰着头，却什么都看不清。
步子停了，眼前忽然一亮，突然乍现的光线映入眼内，她条件反射地闭了闭眼睛，却听周边一声难以抑制的吸气声。
微微眨眼，男人如雕刻般锋利，充满男人力量的轮廓映在她的眼帘之中，那是她熟悉的人。
少年时的斯文苦读的书呆子，到如今拥有男人味十足满是刚硬之气的男子气概。
两个人的容颜，在季小安的记忆中不经意的交错。
让季小安看着他，一时竟呆了。
刚才听见将军二字，已经多少有了些许猜测。
可真正遇到了，看到了眼前实实在在的人，她仍旧愣住了。
胸口微痛，刀剑入肉，那一瞬间的感觉，在看到男人的一刹那犹如潮水一般再次蜂拥而至。
“小狐狸！”顾宜川同样紧紧盯着她，唇齿微张，一脸不可置信之色。
隐隐的，季小安竟然在他眼中寻到泛起了波光。
波光粼粼，好看得仿佛他们在那日花灯下，许下诺言时，一样的引人移不开目光。
男人的失神不过一瞬间。
在季小安还在盯着他看的时候，他就极快地移开了目光，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一时失态，还请王爷见谅。”
王爷哈哈大笑，瞧了季小安一眼，眼底的轻快得意几乎倾斜而出，看出来，他很满意这次的“礼物”给顾宜川带来的震撼。
他晃了晃手上的折扇，不紧不慢地笑道：“将军见外了，这有什么失态，记得当日将军酒醉之事，小王都见过，这又算的了什么？”
顾宜川瞬间脸上腾起红色，神色变得更加尴尬了，连连拱手道歉：“那会是顾某失态，得罪了，得罪了。”
季小安默不作声。
她也想起了那一夜，想必那天顾宜川喝得醉醺醺的，过来拜访顾宜川的，就是眼前这个看似风流的王爷，她那会，作为魂体时，还全程围观过那么一场。
不过两人都不知道罢了。
“此前听闻将军丢失了心爱之人，特意寻了个美人回来，不知见了美人真容，将军可还满意？又是否是那位传说中的心爱之人？”拿着纸扇的男子一双凤眸微挑，看着顾宜川，眼底存了几分探寻。
顾宜川本是哈哈大笑，刚才这会也在不知不觉间敛了神色。
季小安看了一会两个人互相之间无形的较量，慢慢垂下了脑袋，放松了身体，顺着金杆一点地划了下来。
恐怕这位王爷白费心机了。
听顾宜川之前和管家的对话，他早就识破了王爷的心思，哪怕是寻了个赝品回来，顾宜川也不会上当。
不知道顾宜川当时是怎么发出的消息，那位所谓的小狐狸心上人，明明是被他亲手刺死，又何来的丢失？
所谓的寻回，只怕顾宜川不会上当。
他寒窗苦读，后来不知为何又转成了武将，想必其中的艰辛定然不足为外人道，又怎会愿意明知是圈套，还可以往里头钻？
季小安想得通透，由此，只是垂着头，不去关注他们。
可谈话还在继续，不是她逃避就能避得开的。
“王爷果然厉害，这笼中佳人确实美貌。”顾宜川慢条斯理道。
季小安也是百无聊赖，用手抓着地面的红毯，有一下没一下地撕扯着上面的软毛。
看吧，一般拒绝都是先褒奖一番，在婉拒。
“看似就是顾某之前的心仪之人，还需感谢王爷为顾某解了这番烦心事。”顾宜川谈笑风生，继续道。
季小安猛地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他不过沉思了一瞬间，这会季小安看到的顾宜川笑意盈盈，连脸上刚毅的轮廓都柔和了几分，如墨点漆的明眸也染了几分笑意。
看似真有几分找回了心上人的神态。
不过，等等——
什么？
顾宜川的意思是愿意留下她？
甚至，不惜撒谎，承认了自己是他之前喜欢的人。
难道，顾宜川只通过一眼，就认出了她？
心中五味杂陈，季小安抓住栏杆，透过笼子，不放弃顾宜川脸上的任何一点表情流露。
恰好，顾宜川这会也正巧看向她这边。
还是只淡淡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没怎么多看。
不对呀，如果真的认出了她，怎么会反应如此平淡。
季小安迅速收回了之前荒谬的猜测。更何况，这世界上借尸还魂，又会是如何一件不可思议的时，就算是顾宜川，估计都不会想到。
王爷同样跟着顾宜川的视线看向季小安，并在季小安和顾宜川身上来回打量打量。看了没几眼，他露出一脸了然的神色：“能接了将军的烦忧便好，难得与佳人相聚，小王也不方便再叨扰，这就告辞了。”
“这怎能算是叨扰，顾某高兴还来不及，这会也要好生感谢王爷才是。”
顾宜川反应很快，丝毫没有被美色所迷的模样，连客套话都说的如此条理分明。王爷手持折扇，凤眼微微一眯，继续同顾宜川打着客套的太极。
两个人礼让一番，最后顾宜川以感谢王爷帮他寻到心仪佳人为由，送了小王爷一套白玉茶具和黑白棋作为答谢，王爷把玩了一番，也做出很是欢喜的模样。
最终，宾主尽欢，两厢而去。
微风掠过，下一秒，顾宜川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季小安的笼外，乌发乌眸，他也不说话，只是用一种肃杀的眼神，盯着季小安半响。
明明没有风，不知怎么了，顾宜川的衣摆，一直在微微起伏，仿佛他浑身的气势，在盯着季小安的时候，一直起伏不定。
“你叫什么名字？”他表情无波，盯着季小安的脸，语气平淡。
果然，他是知道的，早就知道这具身体的赝品。
但不知为何，明明知道了一切，他还是将她留了下来。
季小安想了想之前王爷叫自己的名字，脑子里过了一遍，明明“舒沐”二字已经在唇齿边，可终究吐露出来的是另外的字眼：“将军可以叫我小安。”
小安。
季小安，是她的名字，也是那条狐狸本应该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