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宜川低头,凝眸去看,表情严肃,没有多余的神情,也没有去剑地上的宝剑,只是看着自己的手腕,怔怔出神。
就连季小安都不可思议极了。
明明前面的出招都那么顺畅,怎么就到了最后一式,不过是伸腕刺出,之前的凌厉动作都能使出,怎么到了如此简单的一式,宝剑就能掉。
将军在战场上,瞬息万变,可能短短一瞬的失误,就能导致全盘皆输。
又怎么能在最后出这种岔子?
季小安不明所以。
顾宜川只是看着手腕。
季小安离他不近,看不到男人细致的表情变化,却能看到男人这会的身子微微颤动着,高大的男人在秋风下,显得十分孤寂。
似乎男人的背影,在落叶中,无声哭泣。
一片金黄色树叶从男人头顶落下。
男人没有所觉,只是俯身,随着落叶的轨迹,一同弯腰,捡起地上的剑。
剑上挂着蓝色的饰物。
季小安认出,这是男人经常用的一把宝剑,几乎不离身,当然,也是那日,季小安被结束了生命的那把剑。
他摸了摸剑刃,宝剑锋利,瞬间血珠子从他指尖涌出,他也没有关注,只是兀自叹气:“或许,是报应。”
季小安猛地惊醒。
男人头顶的那颗大树,脚下的土地……
她离得远,在男人不经意的叹息下,她猛地发现,这里,就是顾宜川结束了她生命的地方。似乎她死的地方,隐隐还泛着黑色没有来得及清除的印记。
直觉让她不愿意再面对这样的男人,这样的顾宜川。
快走。
内心有一道声音催促她。
她连忙转身。
就在这时,一阵疾风转瞬袭来,从未有过的深入骨髓的危机感,令她头皮一麻。
锋利薄刃直面而来,几乎预示着死亡的威胁将至。
就在最后一刻,银刃还未近身,只听一声清脆的落地声,季小安看向顾宜川。他手还伸着,掌心摊开,男人看着她的脸发愣。
就在他的脚下,落了一把宝剑。
顾宜川还是没能使出最后杀招,不知怎么了,居然在最后一刻,还是摔了剑。
“小狐狸?”季小安听见男人看着她,出神的喃喃自语。
不过一刻,男人脸上的震惊和动容就十分吝啬了收回了,认出面前的人时,他眼神很快清醒过来,脸上的神色由刚才的柔软,而瞬间黑沉:“你怎么在这里?”
顾宜川的语气很重,不悦地意思高下立现,连这会对季小安的语气,都透出薄怒。
实际上季小安也不过是在这站了一站,并未做过多的事。
她站在这,还被突如其来的一剑,吓得一惊。
顾宜川那么做,似乎又因着这张脸,过多地迁怒了她。
“我方才见将军不在了,便想出来寻。”季小安随意扯了一个借口。
“罢了,日后不准再来此处!”顾宜川半分没有多听季小安的解释,断言呵斥道。
顾宜川也不是真正想听季小安的解释,他不过是在责怪她罢了。
季小安:“……”好惨啊,不知怎么撞上枪口了。
只是,见了一半的面,顾宜川怎么想出来练武?
季小安是那般想的,这回身体比脑子快了一拍,那么想的,也就那么说了出来。
顾宜川哼了一声,脸色摆的更臭了:“怎么,练武还需要和你通传一声?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季小安碰了个软钉子,顾宜川冷嘲热讽了一番季小安,连掉在地上,跟了他很久的剑也没捡,直接怒气冲冲地迈着步子,看似十分生气地离开了。
他走后,季小安却没有如约按照男人的要求离开。
她看着那颗古树,仰头看着光线通过斑驳地间隙,星星点点落在地上,就忍不住想起自己那日,也是在这颗树下说发生之事。
顾宜川一脸无情,毫不犹豫,一剑刺出。
霎时,冰冷刺骨,无力之感,瞬间足以将一个强壮的人击倒。
顾宜川那时候的一往无前的招数,流畅的武功,便是他使出的一模一样……
只是,他却是再也无法刺出,夺她性命的最后一剑了?
那天的场景宛如昨日,无论过了多少天,男人那天无情的脸,那时的动作和神情,都如刚刚发生一般,映在季小安脑中。
看着那抹蓝色剑恵,季小安盯着它,若有所思。
之后,季小安也没有乱跑,又那么过了大概一月余,顾宜川一直维持着每日坚持同她用膳的好习惯。季小安也开始渐渐习惯男人,习惯男人这种对她十分怪异的态度。
男人时而好得不行,时而乱发脾气。
季小安跟着顾宜川的时间越长,越发现他的脾气古怪极了。
明明前一刻还温柔款款,下一刻就阴云密布,这件事屡见不鲜。
季小安照常吃饭,本来一开始几顿还有些不习惯,这回她也顾不上一旁眼睛都黏在她身上的男人,埋头自顾自吃自己的。
依旧是目不转睛。
不过时间久了,季小安总觉得,他的目光是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
经过百般验证,得了阿玉的结果,她终于决定,顾宜川是在透过这张脸,看那只小狐狸的化身。
不过,自己模仿自己,季小安觉得,十分有难度。不过当下,还是民以食为天,填饱肚子为主。
桌子上,酱色的猪肘泛着诱人的色泽,季小安准备去夹上一筷子时,就听到地上猛地传来一声“哐当”,声音巨大,季小安被吓得猛然抬头,手上的筷子一松,猪肘也掉在了地上,和地上的碎瓷和在一起。
顾宜川猛地站起来,一只手用力按着桌子。
刚才那碗就是他砸的。
摔了一个碗,似乎不能解了他心头之气。
他用力撑着桌面,手指用力地发白,盯着季小安,脸上表情变化莫测,最后定格在痛苦上,他猛地抬头,深深吐出一口气。
“你叫小安是吧?”
季小安不明所以,战战兢兢地点头。
“别吃了,来伺候我。”顾宜川突然道。
伺候他?
是那种伺候吗?
和顾宜川两两纯洁吃饭了那么久,季小安对顾宜川的这番话,有些反应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