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的脸庞很是苍白。
不仅因为死亡，更因为她生前失去的那么多的血液，几乎要把她的血管抽干。
沈慕白脸色更加苍白。
“小骗子呀……”他轻声道，甚至他的唇角有淡淡的笑意，“你快些起来，我身子好了，我们……我们在一处吧，好不好？”
已经死去的人，当然无法回答。
他却伸手去握住她的：“我知道，我的命是怎么救回来的。你用你的血来救我，当然，我的血也能救你。我已经找到方法了，你等一等我，别怕疼……”
他用针管刺入了自己的血管之中，鲜红的血液沿着透明的软管流了出来。
针管的另一头，连在了浅浅的胳膊上。
一个死人的血管已然闭塞，沈慕白流出的血液，怎么可能灌输得进去呢？
那血沿着针管滴落了下来，很快便弄得雪白的病房床单一片血红。
他的眼睛也是血红的。
“不可能，不可能！”他猛地站了起来，血还在流着。
“我沈慕白学习鬼道这么久了，从来没有拘魂失败，一定是你的魂魄未曾离体……”他的声音变得哀求了起来，“既然你还活着，快一点，快一点醒过来陪我，可好？以后，我都听你的，可好？”
门被撞开了，沈大沈二冲了进来，抓住了沈慕白的手腕：“师傅！你疯了吗？她已经死了，死了！”
“上天入地，我一定要找到她！就算是一缕魂魄……”
他的眼泪潸潸而下：“我的小骗子呀，就让我见你一面，见你一面……我终于懂了，我明白了……你别离开我，可好，可好……”
那深重的痛苦，那切割心脏一般凌迟的难熬，即使是两张完全不同的脸，也绝望得如此相似。
一眨眼功夫，一切就都又变了。
她看见了冷寒羽。
他的军装还在，怀里抱着的，是她自己。
如此娇小的人，在他怀里虚弱得很无助，他紧紧抱住不放，几个人都在苦劝。
“让她留在青海吧。”一个声音道，“她已经死了，万一尸变，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的，葬在这里，让她死得其所……”
“她不想死在这里。”凌寒羽解下了自己的皮带，把娇小的浅浅背在了身后，用皮带和自己绑在了一起。
“你疯了！”有人叱骂道，“你这是要靠自己把她送出青海吗？”
冷寒羽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要呆在我身边。她死，我也陪着，我们不分开。你们害怕，你们自己走，我陪她走完这段路。”
他仿佛怕吵醒身后那脑袋搭在他肩头的人一般，轻声道：“浅浅，别怕……”
这四个字，让浅浅苦楚难当。
“我把你带出青海。我知道你怕。别怕，有我呢。”
他脸上还有淡淡的笑意，却是赴死的自得笑意。
一个人，走出青海，身后还背着一个死人……
他是用自己的命，陪着她！
“哪怕要留在青海，我也会陪着你的。乖……”
浅浅痛哭出了声，天空的画面也瞬间消失了，仿佛刚刚只是海市蜃楼一般。
“每一次，你以为你解脱了，完成了任务，回到了现实世界，你知不知道，留下他一个人，日子是怎样过的？”天空的声音再度传来，“他这样的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一个世界一个世界地重复。他在等你回来，你回来过吗？”
浅浅抱紧了怀里的叶知秋，他的呼吸早已经停顿住了，她只能紧紧抱住，泪如泉涌。
是的，所以这次，换她来送他离开么？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任务，完成了就万事大吉。她知道下一个世界，他又会在等着她的，所以无所畏惧。她忘记了，目睹她死去的时候，上一个世界的他，会是怎样的痛苦与煎熬。
这一刻，她忘记了任务，完成了她在哪里，她只是喘息着道：“告诉我，告诉我，怎样才能把他救回来？我要他活过来……”
“哦？”那声音挑高了尾音，“你这么有把握，我能让他活过来？”
浅浅擦干了眼泪：“我不知道你是谁，或许，你就是那位666口中的boss，但不要紧了，如果你要的东西，我能付得出来，请你开口，我一定给！”
她的眼泪忍不住又要落下，她咬牙忍住：“哪怕你要我的命，都可以。现在就拿去。要我灰飞烟灭也可以，现实的，任务的，都行。拜托，让他活下来。如果我……”
她咬牙道：“如果我死了的话，拜托，消去他关于我的记忆，好不好？”
她不希望，他再为了她的死，露出那么伤心的表情……
天空的声音沉默了半晌，才道：“他只是一段入侵系统的病毒编码，如果他根本就不是现实中的人，你还愿意为他付出这么沉重的代价吗？”
浅浅吻了吻怀里的人冰凉的唇瓣，唇角漾起了一朵淡淡的笑意：“就算是病毒，他也已经入侵到我的心里，我的身体里了，还有什么不能为他付出的呢？”
她闭上了眼睛：“来吧。把我的命换给他……”
那声音悠悠地叹了口气：“也罢了。就让下一个世界的你，替现在的你偿还这个代价吧。这也是我能力范围之内，能为你们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叶浅浅，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你所做出的决定。后会有期了。”
浅浅的眼皮仿佛针刺一样的疼痛，她单手捂住了自己的眼，再度睁开的时候，管家正在给她喂水，看见了她苏醒，连忙喊道：“姜尘！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浅浅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浑身的酸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她咬牙忍住，想下床去，却双脚不听使唤地绊在了一起，重重摔在了地上。
管家连忙把她扶了起来：“你快别折腾了！小姐把你从气囊里捞了出来，即使有缓冲保护，你的全身还是受到不小的震荡，好好躺床上休息休息。”
“不行，我要去看叶知秋！”她挣开了管家的双手，跌跌撞撞往房门走去。
管家一下拦在了门前，面有难色：“呃，小姐交代了，你就先呆房里。先生那边，有其他人照看着，你……”
“他怎么样了？”浅浅脸色大变，“他有没有回来？你走开，我要去看他！不要瞒着我！”
她看见管家的欲言又止，简直想杀人了：“快让开！”
“你，你……”管家嗫嗫嚅嚅的，“可是小姐……”他跺了跺脚，“算了，先生的消息传回来，说让你成为叶家的新主人，那就……”
他刚侧开了身子，就被已经着急上火的浅浅猛地推到了一边去。
她泪如泉涌。
那个可怕的梦境呀，神秘的天空之人跟她说，保住了叶知秋的一条性命，可那终究只是梦境而已，叶知秋有没有真正活下来，她并不知道！
管家的闪烁其词让她更加内心没底，她几乎是扑进了叶知秋的房间里的，苑儿正坐在床头，约翰医生摘下了听诊器，被这巨大的撞门声响给惊得双双回头去看，浅浅却根本顾不上他们了。
她只看见躺在床上，身上缠着不少绷带的叶知秋。
他的脸色那么苍白，就如同在梦境中一样。
她几乎是扑过去的，怕弄碎了眼前的人一般，指尖颤抖着，轻抚过他的脸庞。
微微的体温还在，胸口轻微的起伏还有。
她的眼泪一下掉了下来，伏在床头：“叶知秋，你要是敢丢下我，你……你以后别想我会理你了。”
她说到一半，声音已经哽咽住了。
一只手在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
她抬起头来，就看见了叶知秋正睁开眼，微微笑着看她。
她一边哭着，一边扎进了他的怀里：“你这个讨厌的家伙，吓死我了……”
他的声带有些受损，说出来的话也很是嘶哑：“好，是我不对，下次不这样了。”
“没有下次了。”她哭得如同一个泪人儿，旁边的约翰医生清了清喉咙：
“叶先生啊，这次你真的算是命大了。机甲V号确实是最优秀的机甲，居然能在那种情况下，依旧带着你跃迁到安全区域。你别看身上的伤口多，血也流得不少，但也是奇了，居然都不是要害的地方，伤得也不算重，骨头虽然断了几根，但我都给接好了，只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加上药剂，应该十天半个月的就能恢复好了。”
浅浅吸着鼻子，哭得如同小兔子一般红红的眼睛看着叶知秋，仿佛在确认着他的真实性。
叶知秋的心一软，反握住了她的手：“听见了没有？并不严重。别哭了好吗？约翰医生的医疗水平在整个联邦是排第一的，比你想象中的药物作用会快一些的。你替我好好去处理那些带回来的东西，我好想过几天就看见漂亮的新C区。”
浅浅含泪点了点头。
药效果然来得极快，叶知秋还握着浅浅的手呢，眼睛就已经闭阖了起来，还发出了微微的均匀呼吸声。
约翰医生悄悄向屋里的两人做了个手势，让她们跟着自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