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舟的笑声从头顶上传来,浅浅却能感觉到他从胸腔处蔓延出来的悲伤。
她忍不住轻声道:“宁舟,我也是一个人呢。以后,我们就相依为命吧,然后,生很多很多的宝宝……”
说到这里,她自己都脸红。
宁舟把她深埋在他怀里的小脸给挑了起来:“对,很多很多宝宝,所以我要更努力了呀。”
浅浅被他打败了。
这就是直男的逻辑吗?
什么都能绕到床上去?
然而,宁舟从公司上车的时候,浅浅却不敢去送了。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泣。
真是个没用的家伙呀。
他明明只是去美国两天而已,她却仿佛感觉他就要离开她的世界了,凄云惨雾的,都不像是洒脱的她了。
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的她,现在总感觉各种不对劲,画了一整天,费了无数的稿纸,一张满意的图都没画出来。
设计部的其他人都噤若寒蝉,下班铃声一打,各人都像出笼的小鸟,咻的一声飞得无影无踪,就怕被浅浅逮到了要加班。
浅浅是哭笑不得。
宁舟不在,吃惯了宁大厨做的蒸鱼海鲜,现在在餐厅里吃一份上百的海鲜面都还觉得人家放了太多味精提鲜,面条太软,汤水不好,配菜不新鲜,各种滋味都不喜欢。
浅浅把筷子放下,索性买单走人。
天都黑了,她和宁舟的两层小屋,也是黑的。
还记得早上离开前,宁舟跟她说,把这栋有纪念价值的小屋给买下来,作为两人的爱巢,可现在,宁舟一不在家,这里就连草坪都显得冷清异常了。
她上楼投喂了小六,把它拉出来溜溜。
舟舟妒忌地直挠墙。
这一狗一猫必须分开,否则就要打到天地变色,让人怀疑人生。
浅浅忍不住蹲在地上,数落起这个小六来:“你说你,一个未来的系统,跟人一只小流浪猫计较,你跌份不?”
小六一边用力地解决狗的人生大事,一边咬牙切齿地道:“放屁。若是你走路上,一只狗咬你,你计较不?被越低等的生命冒犯,你就会越扯火的。哎,算了。”
它低头嗅了嗅自己的排泄物,高傲示意浅浅替它铲屎。
浅浅一边用夹子夹住鼻子,一边铲屎。
666忍不住道:“你够了。宁舟铲屎的姿势多帅,你看你,至于吗?有那么臭吗?”
浅浅翻了个白眼,才道:“我问你,我来到这个任务世界,这是任务世界吧?任务是什么呢?我还会像之前一样完成任务就离开吗?”
小六撒起欢来:“如果我说我不知道呢?”
“不可能,你怎么会不知道?”浅浅压根儿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小六按住了一只蝴蝶的翅膀,看着它的飘然飞走,狗脸露出了不应该有的忧伤:“说实在,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落在一条狗的身上,这难道是我一直坑宿主们所换来的报应吗?我可能得在这条狗身上一辈子了,脑袋里是空空的,啥都没有,除了……”
它的口水忽然流了下来,猛地往外一蹿,风骚地狂吠了起来。
浅浅紧拽住狗绳,险些整个人都被扯飞了出去。
“小六,你发什么神经!”
小六却整只狗陷入了狂化状态,一个劲地想往外跑去,浅浅往外一看,险些鼻子气歪了。
不就是外面经过了一只母狗吗?
至于吗?!
她死命扯住狗绳:“小六,你给我适可而止啊。记得你当系统时那种高冷范吗?现在你为了一只母狗这么失态,你让其他系统怎么看你?”
“顾不上了。”小六口水流了一地,“我快被你和宁舟给刺激死了,你看,人间这么美好,小母狗多么可爱,啊,我要去寻找属于我的春天!”
浅浅脚尖一伸,把庭院大门给关了,顺便落了锁。
小六整个肩膀都耸拉了下来:“喂,你这样可不好,要是你和宁舟在床上那啥那啥的时候,我也去撞门,你说会怎样?”
“不会怎样。”浅浅脸色不变地把它往回扯:“你会被宁舟炖成狗肉煲,顺便给我补身体。”
小六这傻不隆冬的,要是跑了出去,不认识路了,别说丢了系统的大脸,她等会怎么去跟宁舟交代?她自个路也还没认全呐。
小六鼓起了腮帮子,不满地一边往回走,一边刨地。
转念一想,它又再度狂化了:“啊,我好歹是个系统啊!为什么我看见只小母狗居然,居然想去泡人家!啊啊啊!”
浅浅翻了个白眼,为了防止小六把宁舟的家拆了,她把小六给绑住了,狗盆里扔了两日份的狗粮:“化悲愤为食欲吧。我打开电视给你看,你别难过了。母狗吗?到处都有。”
电视机一打开,屏幕上传来了魔性的声音:“春天,万物复苏,又到了万物繁衍生息的季节。草原上一群野狼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春天,我们可以看见,他们正在……”
画面上一群狼儿正在欢乐地奔跑追逐着,追到了,一只公狼就把母狼扑倒了,就地OOXX。
小六惨嚎了一声,把自己的眼睛用毛爪子捂住。
“丧尽天良啊!把电视给我关了,关了!”
浅浅把遥控器扔它前面:“爱看什么台自己换去。我看宁舟回来了,就该让他把你给咔嚓了,阉了省事。”
“你走,你给我走!”666悲愤地喊着。
浅浅摊手,替它留了一个小灯。
“明天我再来看你啦。”浅浅还顺道拿走了宁舟的枕头。
没有他相伴,有他的味道的枕头就是入睡安眠的好伙伴。
只是今天没有回来的新居,便感觉像是落了层灰,舟舟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紧紧跟随着浅浅的脚步。
浅浅莞尔,回头把小家伙给抱了起来:“很想我对么?好了,我不走了,就留在楼上,以后都陪着你好不好?”
舟舟忽然伸出了爪子,在浅浅手背上挠了一记,跳出了她的怀抱,蹿进了床底,凄厉地叫了起来。
浅浅手上迅速浮现出了一道长长的抓痕,血珠从上面沁了出来。
她又疼又惊。
宁舟曾经跟她说过,流浪猫身上可能带有不少细菌,野性难驯,建议她重新领养一只温顺点的猫咪,可是浅浅舍不得。
她一边忍痛用温水冲洗伤口,一边在考虑着,明天就把舟舟带到宠物医院里去做个全面检查,顺便把锐利的指甲都给剪了,要不三天两头地挠一遍,没等她疼死,舟舟就会被宁舟给扔出家门去。
宁舟的视讯电话打了进来,浅浅自然不敢理这事。
两人几乎是聊了一个多小时,浅浅又伏案画了大半夜的图,只觉得开着空调的屋依旧还是冷的,不知道是心里冷清,还是这空调的暖风模式确实是出了问题。
浅浅索性钻回床上去睡觉。
舟舟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浅浅只觉得困顿得要命,她被工作和宁舟搅了好几天没睡好,今天本应该头挨着枕头就能呼呼大睡的,可眼睛是倦的,意识却仿佛不肯入睡一般,总保持着那么一丝清醒。
简单地说,就是浅浅,失眠了!
她把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搂住宁舟的枕头,嗅着他的独有的剃须水淡淡的香气,她总算有些许困意袭来。
迷迷糊糊间,她觉得脚底板处一阵微微的凉意袭来。
她下意识地把小脚丫子往上一缩,包裹得更紧了。
那凉意却更明显了一些。
仿佛一根冰冷刺骨的指尖,正挠着她的脚底,又冷,又冰,又痒一般。
浅浅把身子都蜷缩了起来,也无法对抗从脚底升腾而起的寒意。
她嘟囔了一声:“宁舟,别闹……”
这句话一出口,她的意识就恢复了清醒。
宁舟不在呀!
就算宁舟在,他身上总是暖暖的,被她抱住就跟个大抱枕一样舒服,怎么会又凉又冰?
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猛地掀开了被子跳下了床。
床上床下都被她找了个遍。
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她的脚是碰到了什么?怎么会那样冷?
光着脚站在地板上的浅浅,只觉得心头更凉了。
她把全屋的灯都开得亮如白昼,再度钻进了被窝里:“只是一个错觉。好了,我很困,睡觉了。”
一个人睡在这接近三百平米的空荡荡两层楼别墅,自然会觉得孤独寂寞害怕的。
浅浅安慰自己,她的神经堪比最大号的水泥管,不过两个晚上,宁舟很快便回来了,她才不怕呢。
她再度把被子蒙高过了头,努力数羊催眠着自己。
她实在太困了,数着数着,还当真睡着了。
只是这睡,比不睡更恐怖。
她整个梦里全是咔嚓咔嚓不知道在锯什么的声音。
是在锯木头吗?
这可是繁华的闹市区,谁敢大半夜的在锯东西?
浅浅在梦里都火大,准备甩开门出去投诉物业(?),一开门,外面就是漆黑的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阴暗笼罩着外间。
浅浅在梦中赤足走着,她只觉得冷。
锯东西的刺耳声音不见了,只有“咚咚咚”的撞击声。
“这是停电了吗?”她喃喃道。
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小区花园里的路灯也没有运作。
浅浅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就算是半夜,也不能弄得这么黑啊!这小区物业,我一定要好好地投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