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就跟含冰之箭一般,冷冷射在浅浅的身上,把她全身射出了无数个透明窟窿。
她硬着头皮顶了上去,摸着自己的鼻子:“今晚月色不错,看看月光去?”
话一出口,那人表情变了。
他缓缓启唇:“你不是忘记我为什么不吃肉了吗?”
他长腿一迈,朝她走来,眼眸不怀好意地眯着。
“二十年前,你杀了我的宠物小狗,还把它炖成了肉羹,混在我的饮食里,逼着我吃下去。你还特地告诉我,这些是我心爱的小狗做成的食物,就像我母亲一样,我没有能力保护任何我想保护的人和事物。怎么,邱洁熙小姐贵人多忘事,反倒把这等大事都忘了?”
他已经走到她跟前来,唇角勾起,却没有任何微笑的温度:“哦,你做的恶事太多了,估计一桩半桩的,你也根本想不起来了罢?”
浅浅不由自主往后退去:“我,我……”
她百辞莫辩,心口却隐约发疼。
果然,跟她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更让她介意的是,宁舟的不吃肉,有理有据,那之前任务世界里,她命定的爱人也都从不吃肉,他们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吃肉,只是单纯的不喜欢。
会不会,那些世界里的“他”,就是眼前这人的投影呢?
她心乱如麻。
如果真的是她的爱人,她不可能会放手的。可是宁舟如此讨厌她……
她咬了咬牙,忽然一把抓住了宁舟的手,猛地把他往墙上一推。
即使宁舟猛地愣住了,可是她那小身板,把人一推了之后,更尴尬居然完全推不动对方分毫。
但是她顾不上了。
她猛地踮起了脚尖,把唇瓣撞到了宁舟的唇上去。
那是天雷勾动地火,那是地动遇到山摇,那是火星撞到地球啊!
两个人的唇瓣狠狠撞到了一起,浅浅疼得泪珠儿都在眼眶里滚动了,可是她咬牙切齿地忍住,张开唇瓣,把人家的薄唇给轻轻含住了,用舌尖一舔。
一股淡淡铁锈一般的味道传入她的口腔,混杂着莲子般的清香。
更重要的是,一股加强版的电流从口腔处直传到她的脑海里,甚至已经触及到她的灵魂。
她顿时痴痴傻傻的,只凭本能攀住了那人的肩,垫高了脚尖去够他的唇。
“熙儿,今晚宵夜吃点牛奶燕窝糖水好吗?”楼梯传来了脚步声,人未到,声先到。
宁舟已经飞快地回过了神来,他猛地一推,浅浅忍不住一个踉跄,加上脚踝生疼,就坐倒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可是她还被击打得七荤八素,只用手按住了自己的唇瓣,恍然若失。
邱雅妮刚好走上了二楼,看见这架势,一下急了:“宁舟!你想对熙儿做什么?!”
宁舟连看她都懒,只一转身,便大步朝走道末端的房间走去,回应母女俩的,是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没王法了?!他打人?!”邱雅妮如同被激怒的母狮,就准备冲上前去拍门。
浅浅飞快地抱住了她的腰肢:“妈咪,没事,是我不小心!”她连忙劝住,“就一个晚上而已,别闹事,别闹事。”她低声道,“他心情不好,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你就……”
邱雅妮神色复杂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熙儿。我以为你是……这世间男人千千万,你怎么会看上他?我……我……”
浅浅头疼了:“妈咪,没有。我不想说这些事了。我有一大堆公事没有处理。糖水我不喝了,你让他们帮我冲壶咖啡过来,拜托拜托。”
她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千头万绪的心烦。
这个时候,她无比想念666的存在。
难道她的那些爱人们,都只是宁舟在任务世界的投影吗?
老天啊,为什么要让她变成这样一个身份?
哪怕只是一个路人甲,也比变成宁洁熙来得更有缘分啊!
她头疼地开启了宁洁熙的电脑。
扑面而来,就是宁舟特写的凝思的表情。
浅浅的眉头抽搐了一下。
原主估计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宁舟,只是那种喜欢,注定不会被人接受。
偷*拍照片,录制出浴视频,下一步是不是就该下一点什么药来催化几分了?
她点开了对方的电脑,乱七八糟的,都是小女生的东西,还是各种宁舟的记录。
浅浅只有回到了主界面,准备去下载一个画图工具。
这个时候,她看着宁舟照片上的侧脸,这才发现,那个叫“凯”的大学生虽然比不上宁舟,但是那侧鼻确实有那么一丢丢的像。
难道,这就是原主包养对方真正的原因?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然后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掉。
长夜漫漫,她一边灌着咖啡,一边嚼着糖果,修改着那些交上来的设计稿。
感觉不对,比例也不对……
她描描画画,直到渐渐成形,直到天边的雨停住了,露出了微微的鱼肚白。
咖啡已经喝了个干净。
她拎着咖啡壶,打开门走了出去。
走道上只留着一盏夜灯,万籁俱寂,只有风轻轻的吹着。
浅浅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踉跄着脚步,她的脚没有任何处理,还硬坚持着,早就肿得馒头高了,她扶住楼梯把手,忍住痛一边下楼去。
厚实的长毛地毯把她的脚步声给悉数吸收了,也吸收了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
那人倚靠在走道最末的房间门口,交叉着双手,正微眯着眼,打量着她不加掩饰的疼痛表情。
半晌,那人收回了目光,瞥向半开着的房门。
秋风吹落了一张稿纸,翩然吹到了门外,如同落地的纸鹞一般,还闪动着翅膀。
那人信步走了过去,蹲下去轻轻拈起那纸张。
上面是随意描画的线条,打的都是草稿。
即使未填充颜色,线条的比例和运用的要素依旧让他眉头一挑。
听见了上楼的声音,他起身,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浅浅上了楼,一眼看见了那白色的稿纸,叹了口气:“哎呀,别跑。你要跑了,我大半夜的功夫就白费了。真是坑死姐了。”
她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把那纸捡了起来:“这腿真不行,还是上点药去吧。”
她折回了房间,房门关闭时发出了咔哒的声响,因此她也忽略了,那最后一个房间虚掩的门里,另外那人的稳稳呼吸。
“你是谁?”那人在心头轻问着。然而,却没有任何人应答。
“熙儿,熙儿!”敲门声把浅浅惊醒了。
她几乎是蹦了起来的,那伤腿疼得她脸都变形了。
艾玛!
她怎么睡着了!
她手忙脚乱地擦掉脸上残留的口水印,检查着电脑里的文件。还好,画图文件都保存了。
她刚要出去应门,就闻到自己半夜搓的药酒的味道,一狠心,拉开原主的化妆柜,取出一瓶阿玛尼的樱花香水,倒了一小半在自己身上,才勉强把那味道给遮盖过去。
如果她知道自己这么一倒,倒了小五百,估计得心疼死。
“来了,来了。”她这才挪去开门,“妈咪,我起来了。”
邱雅妮一下就看见女儿还穿着昨晚皱巴巴的衣服,愣了一下:“起来吃早饭了,我让司机送你去上班。”她的鼻子皱了起来,“熙儿,你身上什么味道,怎么那样奇怪?”
“估计香水过期了吧?”浅浅睁着眼睛说瞎话,“好了,妈咪,我洗漱一下,马上就下去。”
等她打仗似的料理好自己,勉强选了原主衣柜里一套不那么暴露的衣服套上后,下楼去,其他三人却都已经入座,如同昨晚的晚餐一般的位置。
宁泽航展着报纸看着。
宁舟正小口抿着白粥。
邱雅妮正和牌友约着时间。
“熙儿,你等会让司机回来接我去曾太太那边,别太晚了啊,我们都约好了。”
浅浅揉了把脸。
女人就是不能熬夜的生物。
加上原主的年纪接近三十了,一熬夜就憔悴极了,哪像这其他神清气爽的三人啊。
听见了对方的问话,浅浅连忙道:“那就别了,我自己过去吧。等会路上塞车。我自己能行。”
再说了,原主自己也有车子呐。就是得看看,车子扔在那里怎么开回来。
却不曾想,对面的宁舟放下了调羹,淡淡地道:“我带你回公司去。”
浅浅愣了。
就连一直在看报纸的宁泽航也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眼神在两人身上打了个来回。
浅浅一惊,连忙大口喝起粥来:“啊,谢谢,谢谢。”
她被滚烫的粥水一烫,眼眶都红了,不住地吐着舌头。
邱雅妮实在难以想象:“熙儿,你怎么变得这么冒冒失失的?”
眼看宁舟已经把碗一放,推开椅子起身,浅浅连忙也把碗一搁,抱起连夜打印的稿纸,一瘸一拐地赶上了大长腿。
“熙儿,你才吃这么一点……”身后邱雅妮的声音被浅浅抛之脑后了,她赶在宁舟打开车门的时候,顺利钻进了副驾驶座,把重重的牛皮纸袋的稿纸抱在怀里。
冷不丁,旁边的人打开了身边的小格,扔过来一管药膏。
浅浅一头雾水地拿起来一看,就看见上面显眼位置写着的“跌打扭伤膏”。
车子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