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二姨太这才罢休,“走罢,别让人家少爷久等了。”
浅浅想翻白眼,等了一个小时了,还不久?
镜子里的人儿,脸上化着姻脂水粉,脖子上戴着珍珠项链,身上穿着时兴的小姐洋装,亮丽的色彩让她更显可爱俏皮,不长的头发硬是被弄成了波波头,几缕头发被“派”到前面当刘海,遮住了她略显狡黠的眼神。
整个看起来,就是一小家碧玉,清纯到不行的模样。
二姨太把她拉了起来:“别舍不得走了。浅浅,我跟你说呀,昨天晚上,我们可看了,这慕容家送的礼物可是大手笔呀。”她摸了一把浅浅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这一串,可都是每颗都均匀大小的深海珍珠呀。你看这色泽,啧啧……”
浅浅顿时觉得脖子上那一串珍珠仿佛都长了牙齿一样,把她的皮肤给咬得发疼。
她想摘,手被二姨太给按紧了。
“男人嘛,舍得给你花钱,让你当正室,比什么都重要。”她不无羡慕地道,“你肚皮要再争气点,生下几个小子来,那将来整个慕容府你可就是主母了呀。你的命可真好,让我给摸摸,沾沾喜气。”
浅浅干笑了两声:“托您吉言。”
眼看她那手就要摸到浅浅的肚皮上了,慕容豫舒的声音非常及时地出现了:“浅浅,你可来了?”
他昨天喝了不少酒,加上个头略矮,有几分文弱之气,估计一夜也没睡好,一双眼睛下面都有了黑眼圈了。
浅浅在心里给他打了个“×”。
比起徐元笙来说,他差得可远了。
“对对对。”那二姨太热情得如同烈日下的沙漠,把浅浅几乎是半推到了人家的车前,“去吧,去吧。玩得愉快些。”
浅浅想抗议。
她连口水都没喝呢!
慕容豫舒却已经来到车前,打开车门让她进去:“浅浅,你今天想去哪里?”
浅浅只能上车了:“我想去布庄。如果豫舒你有其他事情,送我去到门口就行了。”
“我能有什么事?”豫舒微微一笑,“学堂里放假了,我就一个闲散人员了。”
“那好。”浅浅眼睛一转,“不知道豫舒你有没有兴趣陪我一同制衣?”
美人的邀约让豫舒喜出望外,加上她脖子上戴上了自己送的项链,更让他欢喜:“那是求之不得呀。”
一回生,二回熟。
古人这话可真没骗人。
两人各怀心事,浅浅轻车熟路地奔至那染缸前面,把盖子打开了去。
豫舒虽然家中也是布业大亨,却平常涉及极少,他正伸出脑袋张望着,老掌柜颤颤巍巍地跑来了。
“小姐,小姐……”他跑得快断气,“您可千万不能再自己翻动布匹了呀!”
昨天险些出了事,他老命都快去掉半条了,今天要再出事,估计得死在当场。
“行。”浅浅拍手,“找个小工来吧?”
老掌柜挽起了袖管:“今天小工们都放假返乡了。我来吧。”
浅浅眼珠子一转:“不行不行。您年纪大了,还是我来吧。”
她不由分说,把梯子一架,撩起半身裙的裙摆,颤抖着往上爬。
“我有点怕高……”她咬住下唇轻声道。
这个暗示够明显!
慕容豫舒已经按住了梯子:“我来!”
浅浅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喜逐颜开:“谢谢你。来,我来教你怎么办。”
慕容豫舒是什么人呀?
那可是慕容家的长子嫡孙!
出了名的学霸才子!
可是,学霸努力读书了,自然身体锻炼就没跟得上,那小胳膊小腿细得哟,还比不上浅浅。
只见他扛住一根长竹竿,在染缸里搅拌着。
“对,就这样挑。”浅浅热心地指点着。
他涨得面红耳赤的,好不容易把布挑了起来,手臂已经酸麻难当。
浅浅伸手捏了捏布料,啧啧有声:“不行,这一角还不成。豫舒,把角度转一下,我看看另外一边……”
他不敢喊累,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布又挑高了几分。胳膊很快吃不消了,布料砸落到了水里,溅起的水花把他的西装外套都给弄脏了。
浅浅掩住了口:“啊,对不住……”
她掏出小手帕来帮他擦。
这些可都是染料,哪里擦得掉呀?
豫舒也并不介意:“没事,没事,就是脏了些。”
浅浅笑了:“那回头我帮你洗干净。对了,掌柜的,我们这里有卖鸭子的吗?”
掌柜疑惑了一声:“家养的,一般都会有。小姐,您是要买鸭子?年关近了,这鸭子可不好买。”
浅浅坐了下来,面带愁容:“这可就难办了呀。”
豫舒忙道:“浅浅想吃鸭子吗?这酒楼肯定有,我带你去吃好吗?”
浅浅摇头:“过年了,我想给我爹做件衣衫,得用到鸭子身上的毛……”
老掌柜愣住了。
鸭子的毛?
他做这一行都大半辈子了,从来没有听说过鸭子毛可以做衣衫的,可是小姐这样说,他就算满腹疑问,也只能憋在心里。
豫舒这个外行人一听,连忙道:“那你需要多少鸭子呢?我派人去买。”
“一百只。”浅浅毫不客气地道。
“行。”豫舒立马走回去,摇了电话给府里,“所有人都给我出去买鸭子,挑毛发茂密的毛,要整只,要活的!不要溅了血!多少只?一百只!给我找!一个时辰之后,我就要看到。给我送到叶家布庄来!”
浅浅忍不住抿唇一笑。
一百只鸭子,在菜市场应该得掀起收购鸭子狂潮了吧?
一早上,整个市集上的鸭子都被采购一空,寻常一只鸭子,即使接近年关,也仅仅卖三两碎银,现在一个袁大头都还买不到货。
这市集也远没有现代超市规模大,要凑一百只鸭子,谈何容易呀!慕容家的人,把市集鸭子都买完了,就去酒楼店铺里买,一时之间,鸭子都断了货。
在洋行的办公室玻璃窗外看过去,元笙就瞧见了一个人手里提着两个竹笼子,里面装了七八只鸭子,正声嘶力竭地嘎嘎叫,他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推着辆板车,车上放了四五个一样的竹笼,正朝叶家布庄的方向走去。
他给布庄挂了个电话。
老掌柜压低了声音道:“元笙少爷,您还是来一趟吧,哎呀,布庄里都变成了鸭子的世界了。我……哎……”
元笙顿时哭笑不得:“浅浅又是做了什么?”
难以掩饰的,他口气中多了几分宠溺的味道。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似乎也只把他的话给听进耳朵里。
“哎。小姐说鸭子毛可以保暖,让慕容家的大少爷给弄了一百只到这布庄来,我,我……哎呦哎呦……死鸭子……”
老掌柜的耳边响起了鸭子嘎嘎嘎的叫声,它振翅一飞,已经扑棱到了他的脑袋上,在他耳朵上啄了一口。
元笙愣了一下,忙道:“一百只?!好。我过去一趟。”
那边电话已经挂断了,一想到布庄里被鸭子占领,元笙就连连摇头。
浅浅这丫头,看少一分钟都不行呀!
鸭子陆续被送到布庄里来,关在笼子里的鸭子叫得山响,又拉了满地的粪便,臭不可当。
慕容豫舒有些文人的洁癖,忍不住捂了鼻子,那老掌柜脑袋都快摇下来了:“小姐呀,我先去把各个库房给锁上门,省得鸭子都飞进去了。”
“行,你去吧。”浅浅打开了一只竹笼,从里面揪出了一枚年轻的鸭子。
她扯住鸭子的脖子,小生物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扑棱起有力的翅膀,一下把竹笼子给扇翻了,几只鸭子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
满地的笼子、羽毛齐飞,越狱的鸭子四处乱跑,刚接了个电话的老掌柜还被鸭子啄了一口。
“不能抓脖子,不能抓脖子!”他慌忙道,“扯住翅膀!别给它跑了!”
文弱的慕容豫舒为了追上鸭子,还在院子里跌了一跤。
“就该让卖鸭子的把这毛给拔了。”他喘息着,“也省得我们这么麻烦。”
“你错了。”浅浅也一身香汗淋漓,豫舒坐在她身边,递出了帕子,她接了过去,在额头上轻轻擦拭了一下。
两人坐得近了,她身上属于少女的馨香直往书呆子慕容豫舒的鼻子里钻,让他一阵心神荡漾。
在慕容府里,在学堂里,甚至在书本中,慕容豫舒接触的女子,要不就是恭恭敬敬的丫鬟和学生,要么就是大方得体宛如牌坊标本的大家闺秀,从未有过如此鲜活的模样,他不禁被深深吸引了。
“那你说怎么办?”他不由问道。
“只要鸭子翅羽下面的绒毛。”她把一只鸭子抓了过来,翻出它的双翅。
果然,在暗褐色的长根羽毛下面,还有一层细细的绒毛。
“把这绒毛拔下来了,就算完事。这鸭子还能吃,也能活,所以我才不要死鸭子,多浪费呀。”
老掌柜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一百只了,小姐,你确定这不浪费?
然而慕容豫舒却听之任之:“那该怎么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