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兵痞子看了看元笙一眼,爽利地一摆手:“行。那就请元笙少爷跟浅浅小姐一起吧?”
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完全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浅浅也没打算拒绝。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她取出了银灰色的西服,帮右手扎着绷带的元笙披上:“外面凉,我给你做了件新衣服,你穿上。”
元笙垂眸,与她的眼神交汇。他的指尖抓住了她的,以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在轻声道:“等会不要鲁莽行事。这位少帅不是善类!”
浅浅只来得及点头,就被那位兵将半是请半是强迫地拉向门外。
所有人噤若寒蝉。
浅浅忍不住在心里查询了一下这位杭州少帅的资料,却发现原主的脑袋里根本没有这位爷的资料,她奇怪了一下:“难道这个少帅这么神秘?吃人肉的吗?”
666真忍不住想切开她的脑袋看一下是什么构造:“你傻了呀?你不知道吗?有一种变化叫蝴蝶效应,别看你重生了是一个很小的变化,但对这个任务世界产生的影响可是有连锁效应的。所以本来应该推迟出现的这位少帅就提早登场了哟。”
浅浅手心微微沁出了汗。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元笙一眼。
他反握了一下她的手:“别怕。”他轻声道。
两人上了军部吉普车的后座,那兵将点起了烟,兜到前面开车。
一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知道这治军肯定不严了,浅浅压低了嗓门,轻声问着元笙:“这少帅,是何方神圣啊?”
元笙唇瓣微动着:“现在国民政府不是势弱么?各地军阀都起来霸占自己势力了,这位自封元帅的,好像就是东北一个军阀来占的杭州。少帅是他儿子,现在代替他老爹管制着杭州,刚来不到两天,就遇上过年了。”
浅浅的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
军阀争战,各自盘踞,在自己的地盘上当起了土霸王,这倒是民国时期独有的。只是这少帅刚来,就在大年夜把人都请到了太平饭店,这来意是凶还是险?
浅浅心里头没底,眼皮也一直跳个不停的,让她心烦意乱。
一路上街道根本没有行走的人,呼呼的风声中,一辆又一辆的吉普车直驶向跟他们同一的方向。
很明显,被邀请的,绝对不止叶家一家人!
太平饭店在法租界里,是法国人开办的杭州城最大饭店,配置是当前苏北地区最高档的,平日里出入的不是洋人就是身价不凡的大买办们,此时,饭店的门童正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外,迎接着来往的脸色凝重的客人。
他们清一色都是华夏国人,而且是土生土长的杭州人,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穿着军装的人,门口立着一块大牌子,写着“本店闭客,请见谅”的字眼。
看见了前方领着的兵士,门童连忙把玻璃大门推开,那人立在跟前:“徐少爷、叶小姐,请!”
元笙拉住了浅浅的手,走入了门内。
侍应生指引着来人前往饭店最大的礼堂,推开厚实的红绒大门,里面就传来了喜庆的管弦乐声,一些洋人手里端着红酒杯,正推杯换盏着谈着交情,可是来的国人越来越多了,每一个人脸色都是凝重不已。
“好了,停下来!”人群中传来一声喊,所有寒暄的人都停止了交谈,乐曲声也停了下来,“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从铺着红地毯的环形楼梯下徐步而下一个军装男子,带着军帽,脸上的笑意堪比斜瞟众生了。
“各位杭州城的名流先生小姐们,大家好。”那人装模作样地摘下了军帽,半躬身了一个小小幅度,“鄙人林衍欢,是今晚这个新年晚会的举办者,今晚嘛,是大年三十,各位都是杭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林某也没有别的期望,就是想今晚能宾主尽欢。酒肉美女,应有尽有!各位,举起你们手中的酒杯,为我们今夜的杭州干杯!”
人群中军队里的人欢呼了起来,那些洋人也开怀大笑,乐队演奏了起来,从门口鱼贯而入一排身穿旗袍的貌美女子,端着美酒佳肴,和达官贵人们调笑了起来。
脂粉味,酒肉味混合在一处,在浅浅隐约有些作呕。
她看见了慕容豫康领着自己的父亲走向了林衍欢,跟对方碰杯寒暄着,似乎还挺熟。
一股不祥的预感冒出了头,她刚想转身,慕容豫康的手已经朝她所在的方向指了过来。
那林衍欢把军帽一戴,端着酒杯就朝他们的位置走来。
元笙不慌不忙地把浅浅拨到了自己的身后,那穿着军靴一脸痞气的人已经走近,旁边还站着慕容豫康。
“我就猜到了嘛。叶家作为杭州城最大的布业洋行,少帅怎么可能不邀请你们呐?”慕容豫康也跟了过来,站在了林衍欢身边,一脸的促狭。
“好说好说。”元笙淡淡地道,“少帅初入城,今晚拟定这邀约名单,应该少不了商会主席慕容家的相助吧?”
慕容豫康脸上一青,恨恨地住了口,那林衍欢却伸出手来,和元笙握了握,又执意地伸向后方的浅浅:“听闻浅浅小姐才貌双全,我一个当兵的,没什么文化,恐怕今晚冒犯了。”
浅浅勉强一笑:“少帅言重了。只是浅浅前几日受了些伤,还没全好,又不善应酬,还请少帅原谅。”
林衍欢一双鹰眼盯在她的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啧啧,果然是行业巨贾啊。这一身华服,这一拨俗人怎么比得上呀?”
“是呢。”慕容豫康又趁机道,“浅浅小姐听说技艺超群,不如让她给少帅量身定做一件衣衫,让少帅也有体面的便服穿一穿。”
元笙登时脸色就青了。
量身定做?
浅浅是叶家的大小姐,不是什么随便裁缝店里的裁缝,而且男女有别,天知道这兵痞子借着量身一说,还想做些什么龌蹉事!
他忙道:“少帅放心。我们布庄有最专业的裁缝师傅,这两天我就让他们到府上去为少帅量身。”
“你没听清楚吗?”那林衍欢从腰间掏出了手枪,抵在了元笙的太阳穴上。
即使他比元笙矮了一些,但那枪一拔出来,那些兵痞子们纷纷拔枪,对着在场惊慌失措的人。
“不要动!”
“不许乱动!”
元笙的太阳穴上顶着一杆枪,他自己没有慌,但是浅浅急了。
“少帅,少帅,有话好好说!”
“我已经说了。”那少帅冷哼了一声,“我说了,”他一字一顿,“让浅浅小姐为我量身定做衣服,我现在也对她做衣服的方法很好奇,所以,这件衣服做出来之前,让她住在我府上,我保证,绝对不会亏待小姐的!”
慕容豫康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元笙脸色却也不变:“那我也跟少帅说清楚,浅浅不会去!”
“老子崩了你!”那林衍欢大怒,一根手指扣下去,一记手刀已经劈中了他的手腕,他一受痛,枪在天花板上打出了一个大窟窿,这一声枪响,在场有些胆小的已经尖叫了一声,半蹲下了身子,捂住了脑袋。
林衍欢没有反应过来,手中已经空了,脖颈一疼,两根手指抵在了他的咽喉处,往下一寸,就能刺入他的动脉里!
除了最近的慕容豫康和浅浅,其他人根本看不清这两人的动作,如果不是那声响太骇人了,还以为闹着玩呢。
“你……”林衍欢不敢说话了。他靠着父亲的名头在外面呼风唤雨都习惯了,谁敢对他说个“不”字?这回踢到了铁板,真真实实地感觉到了死神在舔他的脖颈了,顿时浑身鸡皮疙瘩一下全冒了出来。
浅浅更加紧张了,她一个大步上前,她的身高刚好到林衍欢的脖颈处,这么一遮,刚好就遮住了元笙捏住对方的那只手。
空气中传来了一声枪响。
元笙的动作快到无法想象。
他猛地扑到了浅浅,林衍欢还被他掐住脖子呢,肯定也一道扑倒了,摔得直吐舌头,只差没断气。
他硬着嗓子道:“谁,谁开的枪……”
“嗙嗙嗙!”枪声,交火声不绝于耳。
林衍欢带来的副官大喊了一声:“保护少帅,有刺客,有刺客!”
林衍欢正骂娘呢,想抬起脑袋,被浅浅硬是按了下去:“你不要命了?!”
“我……”林衍欢骂不出口了,元笙松开了禁锢他的手,“林少帅,还请你好自为之。看来,想要你命的人多得很,也请你不要再打不该打的主意。明天我就让制衣师傅上您家门去。现在,告辞了!”
“谁都不许走!”副官把太平饭店让人重重包围了起来,气急败坏地赶过来扶起林衍欢,“少帅,您没事吧?”
林衍欢咬牙切齿的:“没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事?这么多人,都是废物吗?让刺客给溜进来了?”
那副官有苦说不出:“少帅,这些革命党防不胜防……”
“那现在人呢?”林衍欢恶狠狠地道。
“没抓到……”副官连忙低下头去,“所以,这些宾客今晚都不能走。刺客肯定是混在这些人群里面了。”
“蠢货,笨蛋!”林衍欢气得快吐血了,“我格你老子的,你不知道今晚来的是什么人吗?你想软禁他们,是想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