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几十年前吧,居然哪一天,我也不记得了。有人一大早提了贡品要去拜娃娃,回来就说,林子里很奇怪,味道特别不好,就跟里头死了多少人似的,血腥味很浓很浓。”
“大家伙好奇,就去看了。那一片本来长着很好的玫瑰,现在连茎叶都变成了血红色的,好像一碰血就会往下掉似的。整个林子里飘着一股血红色的雾气,都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了。我们都不敢进去了,说娃娃生气了,不许我们去拜。”
这时候老头子接上话头:“后来据说有几个年轻人好奇,就自个进去林子里了,结果就没见出来。以后,就没人再敢进去了。也就大概是这前后,村里有人说身上痒,后来痒的人越来越多,也就不足为奇了。”
沈慕白点了点头,谢云山见他半天都没问到许老头的消息,有些心急了,连忙打岔:“那老人家,我问你们,你们村里曾经来过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吗?在二十来年前?”
老人一下懵了:“来我们这的人可多了去,二十多年前,我怎么会记得?”
沈慕白摆了摆手,示意谢云山稍安勿躁:“大概是二十五六年前。”他说得很是肯定,“当时,他应该还带着一个小女孩,约莫七八岁光景。小女孩有些痴痴傻傻的。他一来,应该就在打听你们这里长生的秘诀,准备在这里学习一番……”
老大爷恍然大悟:“是他,是他,我有印象。姓许是不是?”
几个人大喜过望:“您还记得?”
“记得的。”这时候老大爷却和自己的老伴对视了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浅浅看出了他的面有难色,忙道:“您不要有顾虑,我们是替政府调查事情,您千万得照实说。”
老头子这才挠了挠头,勉强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的,我想这村里的人都对他们两父女有印象的。他说来学习什么长寿之术,就赖在我们仙人村了。那时我们家还没开旅馆,但是离后山那片林子近,他就拿了些钱,住在我家里了。”
老太太接过了话头:“我们当时也是想着,他一个外乡人,带着个孩子,还痴痴呆呆的,也不容易,我们家里也有空房子,让他住也就住了。可谁都没料到出了那样的事情啊!”
老太太脸上露出了骇然的神色,平静了半晌才道:“住不了几天,一天半夜,他跑出来说他女儿不见了!”
所有人的脊背都挺直了,浅浅暗道,果然关键来了!
许老头一直对外说他女儿失踪了,会不会出处就在这里呢?
那边老太太继续绘声绘色地用不太标准地普通话跟几人道:“当时哦,他脸色青白的,我们也吓着了。你说,就算是个痴傻孩子,也是人家亲闺女不是?我们连忙跟着一块找,还叫了几个年轻后生帮忙,把村里的地儿都翻遍了,就是没见到那女孩儿。”
沈慕白沉吟了一声:“所以,那个小女孩就是丢了?”
“没有。”老太太心有余悸,“我们找了半天,就剩后山那片林子没有找,大家都猜,肯定是那女娃痴痴傻傻的,自个半夜进了那林子后走不出来了。当时那个当爹的就疯了,死活要往林子里扑,我们使劲拉住他,想把他拉回去。说笑呢,那林子一片血蒙蒙的,白天都没人敢进去,更何况半夜?”
“然后许老头就听了?”浅浅忍不住接口道。
“没有呢。”老头子摆了摆手,又抽了口烟,“我们正劝着呢,就看见那血林子里出现了一个人影,大家吓了一跳,然后那影子就越来越近了,就听见一个声音在喊爸,我们一瞧,是那个痴傻闺女呢!”
“人都找到了,那就好了。”浅浅故意道,“你们何必说吓人呢。这是好事呀。”
老太太着急了,拍了拍大腿:“哎呀,漂亮妹妹,你可听我们说呀!要是没古怪的地儿,我们老两口犯得着记这个事20多年?那女娃是走出来了,可才7、8岁的年纪呐,就挺着个大肚子,我看都快生了!”
沈慕白一向淡定的面容有了冷静龟裂的迹象,他失声道:“怀孕了?”
老太婆连连点头:“可不是!所有人都呆了!”
浅浅握紧了拳头,虚空挥动了一下:“畜生,是什么畜生做的事情!”
理论上,女子要初潮过后才有怀孕生子的能力,但现在很多报道都有说女童被侵犯之后怀孕的事情,所以,许老头的女儿七八岁怀孕的并不能算个例。
只是对着这么小,还痴傻的小女孩做出这种事情,不是禽兽不如,是什么?
然而,沈慕白却比浅浅冷静,他按住了浅浅的手,一针见血地道:“不。肯定不是这样的。我想,二位在小女孩失踪前见过她,她当时肯定没有大着肚子的吧?”
两老点头如捣蒜,浅浅全身的血液一凉:“什么意思?就是说,女孩子的肚子跟吹气球一样,一夜之间就大了起来?”
“没错!”两老异口同声地道,“我们都吓着了,说什么也不敢让他们再继续留在我们村里,好说歹说的,把这父女俩劝走了。”
“然后他们就离开了?”
“应该是。然后啊,我们也就没有他们的消息了,村里人也忌讳得紧,林子旁边也更没有人来了。”
沈慕白长出了口气,浅浅捏了捏他的手心,他会意,于是道:“我们大致明白了,谢谢两位。这样吧,麻烦先带我们回房去休息一下,可以吗?”
两位老人哪有不照办的道理?
等把几人引到客房,老爷子添着脸:“先生,您神通广大,让您几个徒弟帮忙给熬多碗药,给老头子我喝一喝,也免得老是抓痒痒……”
沈慕白笑着颌首:“那是自然。我天明时分让他们熬一大锅,给村里的人都分一分。放心好了。”
老头子这才一边挠着痒一边心满意足地离开。
他刚走,谢云山立马把房门一关,压低了声音道:“沈先生,你听出些什么来了?”
“症结在那座林子里。”沈慕白毫不犹豫地道,他微低下头,对着一旁的浅浅道,“浅浅,你可是感应到了什么?”
浅浅微抿着唇:“先生,你记得吗?我曾经说过,在那座小阁楼,我曾经做了个梦。我梦见我变成一个被困在阁楼上的女子,还大着肚子,被人强行灌着汤药……”
当时,在那可怜人被囚困的位置,还用或深或浅的鲜血写着符咒,浅浅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女子会大着肚子,现在她可以把拼图里缺少的那一块补上了。
“怀孕的人,就是当年许老头的女儿。但是,她是在那片林子里莫名怀上的真的是人吗?如果是,许老头为什么要那样困住自己唯一的女儿,还弄那么多符隶来加持?”
沈慕白的指尖轻轻拨弄着手腕上的那串新的珠子,半晌,他停下了动作:“或许,重要的东西,并不是那朵玫瑰花,而是玫瑰花里那个小娃娃。看来,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必须进那林子一趟了。”
谢云山面有难色。他实在是不太想再掺和进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里来,偏偏小代还在旁边嘀嘀咕咕地问个没完的。
“得了,得了。”他有些不耐烦的,“夜里进林子更危险。白天再去看看吧。现在睡觉,睡觉!”
沈二是深知自己师傅心意的,他走到沈慕白身边俯身道:“师傅,那我和大师兄就先去熬汤药。毕竟要供给全村的人喝,这数量可不少。”
沈慕白点了点头:“那你们去吧。天亮了,分给村民们喝,你们两个就歇息歇息,不要跟我们进林子了。”
沈大一愣:“师傅,那怎么可以?我和师弟不在,谁来照顾您?”
沈二给了沈大一个胳膊肘,接了口:“好的,师傅你们先歇息歇息。”
他拉住自己的师兄出了门,小代好奇的眼睛在他们和沈慕白身上来回打转着,谢云山顿时觉得自己也不省心了:“你还不去休息,在干啥呢?”
“呃……”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呀。
小代被谢云山凶了一下,脖子一缩,才走出门去:“那谢长官,您也早点休息。”
“那个……”谢云山有些不太想去,但又是职责所在,“那个沈先生,明早出发的时候,你让人叫我一声哈?”
沈慕白点头。
他又不太放心地问了一句:“您,您有多少全身而退的把握?”
沈慕白微微一笑:“保住您的性命,绝对不成问题。”
谢云山脸一红,才迈出了门:“那,那你们,你们早点休息哈。我就先走了。”
他把门一关,莫名有种自己是青楼老鸨的感觉,他连忙抖索了一下,把浑身的鸡皮疙瘩给抖掉了。
门内的两人相对而坐。
一阵难言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着。
浅浅的脸越憋越越红。
她看似沉默,其实内心正在和666打着商量。
“你说,我该表现得怎样?矜持一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