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胡同。
苏宬对得了消息赶上门的牙人,说道:“丫鬟自是要添,只是,我这里却是只签死契。你手里有这样的人吗?”
“有,有,有。”冯大姑一迭劲的点头,“大小姐你要是急的话,我这就回去把人领来给你选。”
苏宬摆手,“我不急,你明天再带人来好了。”
“行,行,行。”一连三个“行”字,冯大姑眼珠子一转,又说道:“大小姐,你这么大的宅子,总不能光有丫鬟没有婆子吧?这值夜的,灶上的……”
苏宬含笑看向冯大姑,“大姑有这样的人明天可以一并领来给我看,不过,话先说清楚。第一,我只签死契;第二,必须识文断字。”
冯大姑脸上的笑顿时便僵了僵。
签死契好说,虽说眼下是太平盛世,可再怎样的太平盛世穷人,穷得没了活路的穷人也比比皆是。只是,必须识文断字这条确实难倒她了。
将冯大姑的脸色看在眼里,苏宬笑了笑,抬手端起了茶几上的茶盏,冯大姑连忙起身告辞。
却在这时,广丹匆匆自外面走了进来,“苏姐姐,王爷来了。”
走在外面的冯大姑不由自主的步子一顿,抬头看去。
这一抬头,便看到气宇轩昂穿一身重紫华服的燕行在陈伯的引领下,步履生风的朝这边走来。
冯大姑连忙侧身避让到一侧。
燕行目不斜视的径直向前,见到等候在庑廊下的苏宬时,微微颌首。
苏宬上前行礼,“见过王爷。”
“进去说话吧。”燕行说道。
苏宬点头,侧身让到一边,示意燕行先走。
冯大姑还想再看,耳边却响起秦桑催促的声音,“你还有事?”
“没有,没有。”冯大姑心不甘情不愿的收了目光,转身朝外走去,一路小心的向秦桑打探着,“姑娘,你不是盛京城人氏吧?”
秦桑冷冷的瞥了眼她,脚下的步子迈得越发的大了。
冯大姑却不死心,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府上大小姐和璟王爷关系很好?”
“你这么关心我们家小姐,回头我是不是应该替你去小姐面前求个赏?”秦桑没好气的说道。
冯大姑顿时气绝,暗暗的给了秦桑几个眼刀子,不再乱打听。
花厅里。
燕行浅啜了一口茶后,将茶盏往一侧的茶几上轻轻一放,这才抬头看向苏宬,问道:“你是招护院还是招贼呢?”
“嗯?”
苏宬错愕的看向燕行。
燕行对上一脸无辜的苏宬,沉沉叹了口气,说道:“你在四个城门都张贴招护院的告示,一人一年一万二千两的薪酬,二十个人,一年就是二十四万两银子。你就不担心,这护院还没招进来,贼先就摸了进来?”
苏宬却是笑了。
燕行对上苏宬笑得宛若两弯月牙的眼,整个人都凌乱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便在燕行脸色越来越难看时,苏宬却是开口了。
“要是轻易就让几个毛贼摸了进来,那你只能说明,王爷你的暗卫真的泥捏的。”
燕行搁在膝盖上的手一紧,看着苏宬的目光眯了眯,“你知道我派了人来?”
苏宬但笑不语。
老话常说姜还是老的辣,不是没有道理的。
几乎是燕行的暗卫才来,陈伯便告诉她,这宅子附近暗中好似多了几双眼睛。苏宬原以为是苏春派来的人,还想着要怎么应对时,不想这些人却只是在暗中盯着,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如此一来,她还有什么想不到的。
正好,她原本还愁没有合适的人能去归德府替她请护院,即然有这样一拨人在暗中,那她干脆大张旗鼓的招人好了。
这才有了,那搅动半个盛京城的四张城告示。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招什么护院了……”
“那不行。”苏宬打断燕行的话,“我不可能一辈子都依赖王爷的护持。”
燕行张了张嘴,那句“为什么不可能”在对上苏宬异常明亮的眸子时,悄然的咽了回去。
派去兴州府的人已经将消息递了回来,证实苏煜确系暴病而亡,而苏宬在来到盛京城前,苏煜和容氏也确实带她去过很多的地方。
这也就间接的证明了,在萧苡宁的这件事上,苏宬她并没有骗他。
只是,他还是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人,变化却是这样的大。
从前的苏宬宛若花室的花朵,美则美矣却少了鲜活。而现在的苏宬,像一朵生长在悬崖绝壁上的花,无须呵护却花开竞艳!
默了一默,燕行将心里纷繁杂乱的思绪暂且按下,说出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母后要见你。”
苏宬一瞬怔在了原地。
太后要见她?
为什么?
“母后没有恶意,她只是听太妃讲了你的事后,心生好奇,想见见你。”燕行在一边解释道。
苏宬自是知道太后对她不会有恶意。
只是,皇宫她暂时还不想进。
“能不能推掉?”苏宬看向燕行,“我暂进还不想进宫。”
“为什么?”
苏宬唇边绽起一抹苦笑。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胜负未分。
但这话她却是不能和燕行说。
“皇上对杨园颇为信重,我不想因为我而让太后和皇上失和,那样一来,我必会成为众矢之的。”苏宬说道。
燕行拧了眉头。
他并不认为杨园有那个胆量,敢挑拨太后和皇上之间的母子情份。
但既然苏宬这样说,那便是说她确实不想进宫。
“行,母后那里,我去说。”燕行说道。
苏宬当即起身,对着燕行福了福,“有劳王爷。”
燕行摆手,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李胤岑那边有消息送回来吗?”
“前些日子收到封信,只说沿途一切顺利,再过几日便要到蓟门关了。”苏宬答道。
“有姜樱陪同,你要他办的事情一定能办得漂漂亮亮放心好了。”
苏宬不由好奇的问道:“姜樱很厉害吗?”
燕行眉梢轻扬,唇角绽起抹浅浅的笑,“她从前是忠勇王府的暗卫头头,后来则负责忠勇王府的情报工作,可以说智勇双全。”
想到李胤岑那个绣花枕头,苏宬不无感概的说道:“看来王爷和王妃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啊!”
正坐在忠勇王府捧着李胤岑来信看的忠勇王和叶氏,突然的便连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
叶氏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轻声说道:“想来是岑儿在想我们了。”
忠勇王表示认同的点了点头,轻声抱怨道:“这混小子一出门,家里都冷清了许多。”
叶氏将手里看完的信纸折好收好,抬手交给了一侧侍候的兰香嬷嬷,半香嬷嬷拿着信进了内室,收进一个紫檀木的盒子里。
“那人真的是千红的兄长?”叶氏轻声问着忠勇王。
就在前些日子。
忠勇王暗中派出去的人终于找到了千红的兄长,只可惜,找到只是一具尸体。虽然早有预料,但真的面对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意难平。
忠勇王阴沉了脸,说道:“不会有错,虽然脸什么都划花了,但屁股上的那个胎记,和他那个相好的说的一模一样。”
要说忠勇王也是个能人,任是在人海茫茫中找到了千红兄长在青楼的一个相好,然后再根据她的交找画了一张像,这才找到了已经被杀了灭口的千红兄长。
叶氏对走出来的兰香嬷嬷使了个眼色,半香嬷嬷当即走了出去,将看门的小丫鬟打发了,她亲自守在门口。
叶氏这才对忠勇王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件事,你说会不会是……”
忠勇王看向叶氏,摇了摇头,阻止叶氏开口,他则将手指沾了茶盏里的水,在桌上写了“詹”字,再抬头看向叶氏,问道:“你怀疑是他?”
叶氏点头,神色间有着不容错识的凌厉,“从前苏姑娘的话,我未必全信,但她是苏煜的女儿,这话我却是不得不信了。”
想到她曾生起的,让李胤岑纳苏宬为妾的念头,叶氏不由自主的便冷汗湿了一背。
那可是苏煜的女儿啊!
若是,让苏煜知道她生出这样的心思,只怕真的会半夜三更挂她床头,来兴师问罪。
忠勇王冷不丁的横了叶氏一眼,“什么叫,她是苏煜的女儿,这话就得全信了?”
“苏煜是什么样的人物你不知道?他教出来的女儿……”
叶氏的话还没说完,忠勇王抬脚便往外走,临走重重的哼了一声,“他是什么样的人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个短命鬼。”
叶氏站起来便要和他理论,可长手长脚的忠勇王早已经走得没了影子。气得叶氏狠狠的跺了回脚,恨恨骂道:“李承泽你也就这点出息,你……”
“王妃,”兰香嬷嬷三步并两步走了进来,劝住气得脸都变了色的叶氏,“你好端端的在王爷跟前提什么苏煜,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
叶氏打断兰香嬷嬷的话,“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和苏煜一没谈婚二没论嫁,不过就是跟着表姐她们偷偷在街上看了几眼,他吃得哪门子的咸醋?”
兰香嬷嬷叹了口气,嘟囔道:“那王爷是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提,不就没事了。”
叶氏气得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