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宬盯着手里的茶盏,脑子飞快的转着。
这个点,宫里已经落了钥,宫里的人想出来还好办,但外面的人想进去,却是不可能的事!
詹景华,他会不会在今晚就对覃鸿雪动手?
如果她是詹景华,她会怎么做?
自然是再没有比今晚李胤岑去过牢房更好的时机了!
“良玉姑娘。”苏宬抬头,目光直视着良玉,以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问道:“能不能派出王府死士,暗中保护小公子?”
良玉虽然知道事情严重,但却不曾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一怔之后,不由失声惊呼,“你怀疑有人要害覃公子?”
苏宬点头。
“是谁?”
良玉秀气温婉的眉眼间,飞快闪过道几不可见的厉色,苏宬几疑自己看错。但下一刻,却又了然,宫里出来的人,又有几个是简单的?更遑论周太后精挑细选出来的人!
“是谁,我也不知道。”苏宬垂了眉眼,像是没有感觉到良玉略带恼怒的目光一般,顾自说道:“但,姑娘且不妨想一想,小公子要是出事了,覃老先生可否独活?覃老先生若是有个好歹,失利的是谁,得利的又是谁?”
一番话,只说得良玉脸上的神色风去变幻。
哪朝哪代都少不了想要权倾朝野,改朝换代的野心家,忠臣良将大夏朝不缺,但奸臣巨侫同样也不少。
电光火石间,良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只是,却没来得及抓住。不容她细想,卫边响起小丫头的声音,“良玉姐姐,寸心和沐管家来了。”
嗯?
她明明叫寸心自己来回话,怎么沐管家却也跟着来了?
这么想着,良玉已经站了起来,往外迎了出去。
沐管家?
沐大官人!
看着笑容温婉站立在门口的良玉,苏宬忖道:燕行那位连早逝的母妃会不会是姓沐?而这位王府的沐管家和燕行的生母又会是什么关系?
随着眼前一暗,门外走进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男人,男人穿一身素色的玉绸袍子,脸容清矍,略显文弱,但目光却炯炯有神。
“寸心这丫头是越来越不得用了,不过问句话的事,怎么却让沐叔您亲自走一趟。”良玉笑着迎了沐管家进门。
沐管家清矍的脸上绽起抹浅浅的笑,温声说道:“不怪她,是我听下人覃老先生那派了人过来,便想过来看看。”
良玉闻言,便指着苏宬说道:“这位就是覃氏药堂的苏姑娘。”
苏宬落落大方的对着沐管家屈膝行了个礼,嘴里说道:“苏宬见过沐管家。”
但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沐管家嘴里说着“姑娘客气了”,脚下却是步子轻移,避开了苏宬的一礼。
微垂了眼睑的苏宬,眼底飞快的闪过一道精光。这位沐管家知道她的真正身份?
而一侧含笑看着苏宬的良玉却是瞳孔聚然一紧,眼底多了几分郑重的审视。
沐管家却在这是说话了,“苏姑娘来,是想知道王爷去了哪?”
苏宬略一顿,轻轻点头。
如果能知道燕行在哪,找到燕行由他亲自出面,不比让死士护覃鸿雪周全更好?
“王爷去了香河县。”沐管家说道。
苏宬猛的抬头看向沐管家,“香河?”
沐管家点头,表示他没说错,她也没听错。
苏宬不由得便绽起苦笑。
香河县距盛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骑马日夜兼程的话,三天可到。
三天!
这三天里,能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管家,有什么法子可以联系到王爷,请他速回京城?”苏宬问道。
“府里养着信鸽,想要联系上王爷不难,只是……”沐管家面露难色的看向苏宬,默了一默,轻声说道:“王爷这次是奉旨办差,就算是接到消息,只要差事没办妥,便不能赶回来。”
苏宬很想问一声,香河县那个鸡不拉屎,鸟不下蛋的山旮旯里能有什么重要的事,非燕行亲行?但,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口。
看来,这次想要通过燕行,揪出詹景华的小尾巴是行不通了!既然如此,那便只有尽一切努力,护住覃鸿雪!只要覃氏药堂还在,让燕行与詹景华扛上,是迟早的事!
这么一想,苏宬朝良玉看去。
良玉虽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苏宬不自己向沐管家提出调用府里死士的事,但她白日里才刚犯了错,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弥补的机会。
当下,对沐管家说道:“沐叔,王爷那有公务在身,覃公子这事却也不能大意,您看能不能先调用府里的死士,暗中保护覃公子的安全?”
沐管家闻言,不由多看了一眼良玉。
王爷对覃氏祖孙俩有多看重,外人不知道,他们这些身边人却是知道的。可是,下午苏姑娘来府里求助时,良玉却是当寻常人一般打发了。偏偏他那个时候又不在府里,等知道消息,已经错失了先机。
好在,到底是太后调教出来的人,知道如何将损失减少到最小!
这么一想,沐管家笑着对良玉,说道:“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放心吧,除非覃公子自己不想活,否则,谁也伤害不到他!”
说完这话,沐管家似有意无意的看了眼苏宬。
苏宬被他那一眼,看得心砰砰直跳。
不明白沐管家这颇有意味的一眼,是什么意思。
是已经知道,覃鸿雪身上藏着一味关健时候用来同归于尽的毒药,还是觉得她和覃偐费心做下的一切,是多此一举?
不管是什么,这个时候,苏宬都没有时间多想。
她必须尽快赶去皇宫和覃偐碰头,将这里的事告诉他,想到覃偐那一头全白的头发,苏宬暗暗的叹了口气,虔诚的祈祷覃偐一切都好,千万别覃鸿雪没出来,他却有个好歹!
想到这,苏宬猛的变了脸色,她怎么会犯下这样不容饶恕的错!怎么办?怎么办?可还来得及?
苏宬猛的转身像枚炮弹一般,朝花厅外跑去。
“苏姑娘……她……”
良玉错愕的看向沐管家,便是沉稳如她,这一刻也被苏宬乍然而起的变化,弄得一头雾水。
沐管家显然也被苏宬的反应给惊到了。
等俩人醒过神来,苏宬早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出了璟王府,马不停蹄的跳上了等候在那的马车,对车夫一迭劲的催促道:“快,快,快去皇宫。”
车夫是苏宬花高价租来,得了苏宬的话,二话不说,挥起马鞭便朝皇宫的方向跑去。
苏宬庆幸的是,夏朝的宵禁制度并不是很严厉苛刻,这个点了,还能允许街市上有马车行走。不然,就靠她那两条腿,跑到天亮也赶不到皇宫。
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漆黑如墨。
寂静的夜里,一阵阵“啪啪”的鞭子声响起,马车快速的穿过街道,因为跑得太快,马车晃荡厉害,好几次,苏宬都差点被甩了出去。她却高声喊着“快点,再快点”的话。
皇宫的东华门外,覃偐袖着双手,目光痴痴的看着紧闭的宫门。
距里面的人答应替他去通禀已经过了足足一个时辰,眼见得夜色越来越浓,他明白,今晚他是无论如何都见不到太后娘娘了。
心底蓦然就生起翻江倒海般挫败感和疲惫感,喉咙刀割似的痛让他无奈的抬起双手捂住了潮湿的眼眶。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阵轻轻的喊声。
“覃太医,覃太医……”
覃偐猛的放下双手,抬头看了过去,城墙的角落里,一道人影隐在阴影里,朝覃偐招了招手,一瞬的犹疑后,覃偐大步走了过去。
“你……”
声音嘎然而止,覃偐慢慢的低头,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插着的一把短刃。
有人要杀他?!
为什么?
覃偐双手奋力的朝前抓去,耳边起道阴测测的笑声,那人正欲顺势将手里的匕首转一转时,一阵急驰的马蹄声突然响起。略一犹豫,他一把拔出匕首,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覃偐的慢慢的抬起头,目光从沽沽流着血的胸口移向了头顶高高的红墙,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在张嘴的刹那,一缕暗红自唇角溢出,下一刻,眼一闭,整个人重重的朝后倒了下去。
“老先生!”
神智涣散间,一声凄厉的喊声响彻云宵,撕裂寂静的黑夜。
覃偐微张着的嘴角,突然的便绽起抹浅浅的笑。
元娘,是你吗?
你来得这般快,可是王爷他已经回府了?
同一片夜空下。
隔着高墙的深宫内苑中,一抹人影闪闪躲躲行走在其间,凭着对地势的熟悉,和周遭茂密花树的遮掩,有惊无险的走到某处废弃旧无人居的宫苑内。
在那里,早有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等候,见到来人的刹那,当即出声问道:“得手了?”
来人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一样东西递了上去。
若隐若现的月光下,白色的帕子早已被鲜红浸透,散发着淡淡的铁锈气息,给人一种悚目惊心的感觉。
接过那柄仿佛尚有余热的匕首,娇小的身影压低声说道:“下去吧,事情办得不错,回头主子自然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