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颜猛可大喝一声,凌空闪避的身形扭成一个诡异的弧度,紧接寒光一闪,没人看清他怎么出手,但那根直逼苏宬心门的箭愣是被他一劈为二,掉落地上。
“王!”
少布想要上前,却被图颜猛可历声喝止。
与此同时,护卫挟带着神色惶惶的秦桑紧跟着冲了进来,叽哩哇啦的一阵乱喊后,图颜猛可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因为人多嘴杂,这一回,苏宬并没有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
但,从图颜猛可一脸忌惮凝重的脸色里,可以看出,来的是很有可能是他平生劲敌。
只,却不知,来者何人?
这个人会不会是她逃离图颜猛可身边的一个契机?
不过是一个眨眼的功夫,苏宬在心里将诸般可能一一试想,只至耳边响起秦桑哆哆嗦嗦的声音。
“小姐,我好像看到了步护卫。”
苏宬猛的抬头看向秦桑。
步崖?
来的人竟然是步崖吗?
想到之前射向图颜猛可和她的那箭,苏宬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来的是步崖,不可能会朝她射箭。虽然,在箭射来的那一刻,她其实很渴望死在箭下。
“你应该是看错了,来的人,不可能是他。”苏宬轻声说道。
“可是……”
“素素呢?”苏宬打断秦桑的话,问道:“他们把素素怎么样了?”
提到素素,秦桑眼眶一瞬间红了。
苏宬心下一个瑟瑟,便要伸手去抓秦桑继续追问,不想身后却响起图颜猛可粗砺的声音,“我们走。”
话落,大手朝苏宬一把抓了过来,不由分说的挟着苏宬便走。
“小姐!”
秦桑惊叫着想要上前阻止,却在下一刻,对上面色阴沉的少布,她下意识的缩了肩膀,往后退。看这少布的神色,秦桑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想,少布却是对护卫说道:“带上她。”
话落,转身便走。
身材魁梧的护卫拎着秦桑便走,秦桑吓得尖叫不已,“放开我,放开我……”
走在前面的少布,回头阴沉沉的喝道:“不走,就死。”
秦桑的尖叫嘎然而止。
被图颜猛可挟持着走出破庙,苏宬霍然惊觉,雪,早已经停了。不知道是因为要酝酿又一场大雪,还是天光已晚的缘故,天空灰蒙蒙的呈一片青黛色。
“王……”
少布方欲开口,却被图颜猛可一个手势阻止。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除了凛冽呼啸的山风,再没有其它声响。
倒在雪地里的几具尸体显得很是突兀,鲜红的血洇透身下的积雪,即使在昏暗的天光里也显得极为刺目。
图颜猛可脸色很是难看,目光掠过地上的几具尸体,未作停留,下了命令,“立刻离开这里。”
几乎是他的话才出口,便有护卫将拴在破庙后殿的马匹牵了出来。
图颜猛可纵身上马,便在他倾身欲将苏宬捞上马时,忽然响起疾矢厉啸,破空而出的声音。
“王,小心!”
话落,护卫纵身而起,整个人呈大字形的扑向图颜猛可,而与此同时,图颜猛可却是纵身向下,朝苏宬扑了过去,将苏宬紧紧的按在身下。
“砰”一声,纵身挡箭的护卫重重栽倒在雪地里,一枝狼牙白羽箭洞穿他的后心,箭尾白羽犹自轻颤。
猩红的血自他的嘴里大股大股的流了出来,他瞪大了眼,面目狰狞的看着图颜猛可,一阵抽搐后两脚一蹬断了气息。
图颜猛可陡然抬头,目视前方,怒声喝道:“暗中偷袭算什么好汉?是男人就当面一决胜负!”
几乎是在图颜猛可声音落下的同时,一人一骑自山坡藏身处缓缓走出。
图颜猛可目光轻眯,瞪视着来人。
护卫更是如临大敌般,层层将他保护。
昏暗的天光里,那人一袭银狐大氅裹身,一手持弓,一手勒马似闲庭信步般朝这边徐徐走来。
“王,小心有诈。”少布上前急声说道。
图颜猛可抬手,示意少布不必多言,他细长的眸子鹰隼般注视着因为距离拉近而渐显清晰的身影。
同样的,苏宬也目光不动的看着来人。
当银狐大氅下,半截如雕似刻的侧颜入目时,苏宬整个人如被雷劈了一般,僵在了那,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的反应立时引起了图颜猛可的注意,扣着苏宬的手略略用力,问道:“他是谁?”
他是谁?
燕行!
他是燕行!
苏宬费了好大的力,才将雀跃的几欲夺胸而出的心给定了下来。
“我不知道。”
图颜猛可轻哼,手腕陡然用力,手腕上断骨分筋般的痛使得苏宬下意识的闷哼出声。
一丈之外,燕行驻足。
他一把扔掉手里的长弓,拔出腰间雁翎刀挽起一朵刀花,霍然指向图颜猛可,目光睥睨面色嘲讽的问道:“你不是要与我一决胜负吗?”
雪光折射在他斜指的刀锋上,杀意森然,不可直视。
图颜猛可紧扣苏宬,瞳孔急剧的收缩着,“他是谁?”
苏宬咬牙,无视肩胛断骨般的痛,冷笑着说道:“是来取你狗命之人。”
“你……”
原以为这话势必激怒图颜猛可,不想,不过是一个呼息间,他却立刻平复了暴怒的情绪,一把捏住苏宬的下颌,使得一直不肯与燕行直视的苏宬,被迫转向了燕行。
四目相对,燕行冰冷淡漠的眸子里有幽芒暗闪,却是转瞬即逝。
苏宬掀了掀唇角,却在眼角余光觑到身侧虎视眈眈的图颜猛可时,未及绽开的弧度一瞬消失不见。可她还是低估了图颜猛可兽觉般的灵敏。
“你们认识!”
苏宬张嘴便要否认,却被燕行陡然而起的声音打断,“怎么,你说要与我明刀明枪的一决胜负,只是嘴巴说说的?”
图颜猛可擒着苏宬下巴的手一紧,目光自苏宬的脸上转移到一丈开外的燕行身上。
两人目光对峙,稍倾,他忽的冷笑一声,说道:“我改变主意了。”
燕行握刀的手霍然一紧,指节发白,似是在隐忍极大的怒火。
默了一默,他嗤笑一声,冷冷说道:“无胆鼠辈。”
“你说什么!”图颜猛可怒声吼道。
“我说你是个无胆鼠辈!”燕行不但提了声音,还改用达怛话流利的说了起来,“堂堂达怛王,竟是一个只敢欺凌女人的无胆鼠辈,简直丢尽了达怛人的脸!”
图颜猛可还好,可他身侧的那些护卫却是忍受不了燕行这样的侮辱,有几个性子暴燥的,“嗷嗷”喊着,策马举刀朝燕行杀了过去。
苏宬霍然抬头,大声喊道:“小心啊!”
只是,她话音未落,却听利刃破空之声不绝,那两名护卫尚未近身,一人被箭射穿颈项,一人则是正中心脉,齐齐摔倒在雪地里,四肢抽搐着很快便没了气息。
“你使诈!”
图颜猛可看得眼睛都红了,他仰头朝燕行看去,厉声吼道:“你们夏国人果然狡诈多变,不守信用。”
到了这个时候,燕行也不愿再与他多言语,而是对着身后抬了抬手。
苏宬顿时便看到,破庙四周的山坡上出现了许多道身影,人数并不多,但这些人手里却无一不手持军中才有的重弩。
显然,发现这一点的不止是苏宬,图颜猛可也看见了。
“重弩!”他目光森冷的盯着燕行,“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能调动军中才有的重弩?”
燕行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是留下你的人,还是留下你的尸体,你决定吧。”
图颜猛可孤狼般的目光冷冷睃了眼燕行,没等他下令,已有护卫跃马纵身手握大刀朝燕行奔去,“护着王撒退,我与夏国狗贼一战。”
“嗖嗖嗖”又是几道箭矢破空之声。
只是,这次护卫有了防范,驭马避过了射来的利箭,不多时便一前一后,将燕行夹在了中间。
燕行丝毫不惧,一把扯了颌下狐氅系带,随手一掷,一片阴影中,人如离弦之箭般跃起,手中雁翎刀挟雷霆之势朝护卫直直劈了下去。
与此同时,苏宬感觉一直被钳制丰的肩胛陡然一松,却是图颜猛可张弓搭箭,对准了人在半空后背空门大开的燕行。
“不!”
苏宬惊叫着朝图颜猛可扑了上去,奋力去抢夺他手里的弓。
图颜猛可猝不及防之下,手中箭失了准头,一箭射偏。
“贱人!”
盛怒之下,他几乎是想也不想,抡直了胳膊朝苏宬重重扇去,苏趁却似早猜到他会有此一举,不顾一切抱住他高高举起的胳膊,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贱人,你疯了!”
图颜猛可一手捏着苏宬的下颌,逼她松嘴。不想,他几乎将苏宬的下颌捏碎了,苏宬也不肯松嘴,苏宬嘴里的血,他手腕上的血混在了一起。情急之下,图颜猛可抬手狠狠朝苏宬后背拍去。
这一幕,只看得燕行肝胆俱裂。
“元娘!”
他手中雁翎刀划出一个夺命的弧度,重重砍翻一名护卫,银色的甲胄上倾刻间被鲜血染透,整个人散发着凛然杀意,纵身朝图颜猛可扑了过来。
“你们果然认识!”图颜猛可一掌拍开苏宬,顺势揪住她浸梁鲜血的衣领,怒声问道:“说,他到底是谁?”
苏宬苍白的脸上绽起一抹笑容,漆黑的眸子里浮动着碎碎点点的浮光,气若游丝的说道:“我说了,他是来取你狗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