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说你真的是没事闲得慌。这么不痛不痒的有什么意思?要不是我,差点就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回程的路上,赤羽不住嘴的数落着苏宬。
苏宬靠在马车里,闭着眼睛不发一言,任由赤羽发着牢骚。
不痛不痒吗?
不,詹景华是什么人?
连宏祯帝的气都不肯受的人,能忍得下她的当面羞辱?
看着吧,他一定会有大动作的!
苏宬挪了挪身子,调整了一个让自己坐得更舒服的姿势,继续想着心事。
鹤庆候府。
詹景华拆开了苏宬带来的那封信,匆匆一眼扫完,下一刻“啪”一声,信纸被他重重拍在桌上。
“简真是欺人太甚!”
堪堪走到门外的梅华听到这一声怒喝,吓得脚下一个不稳,差点便滚下台阶,幸亏走在她身后的小雪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夫人,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小雪白了脸,轻声说道。
梅华咬牙,她知道眼下正是关健时候,她如果聪明就应该什么都不做,安安静静的在一边守着。凭她守着的那个密秘,只要她不行差就错,总有她的一碗饭吃。
可是,她不甘心,如果真的只是为了吃一碗饭,她又何必将自己弄得如此不堪?
深吸了口气,梅华甩开小雪的手,抬脚朝前走去。
“谁在外面?”
一声厉喝在头顶响起,梅华脚下一个趔趄,却在下一刻稳住了身形,轻声说道:“候爷,是婢妾。”
屋子里一瞬静了下来。
梅华等了等,没有等到詹景华开口,壮了胆子,说道:“候爷,婢妾可以进来吗?”
詹景华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为什么他想见的人见不到,他不想见的人,却一个个的上赶着来找死!
目光扫过桌几上那张薄薄的信纸,唇角绽起抹没有温度的笑,冷冷说道:“进来吧。”
梅华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忐忑不安的情绪,拾脚走了进去。
只是,一进屋子,便对上詹景华幽幽深深的目光,迎着阳光,像是一潭看不到底的黑水。被这目光盯着,梅华心头一颤,下意识的低了头,心生悚然恐惧。
“你来得正好。”詹景华唇畔噙了抹似笑非笑,目光没有温度的看着梅华,将桌几上写着寥寥几笔的信纸推了过去,“这封信,你看看吧。”
信?!
梅华错愕的看向詹景华,似是不明白,詹景华为什么要她看信。只是,没等她回过神来,詹景华已经拾起桌几上那薄薄的一张纸递到了她跟前。
梅华被动的接过,只是,这一看,却是吓得冷汗瞬间湿了一身。
抓着信纸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因为害怕,因为恐惧,牙齿咔嚓咔嚓的乱咬,很快嘴里便一股铁锈气息,她顾不得是咬到了舌头,还是咬破了嘴唇,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候爷,奴婢不回萧家。”
“不回萧家?”詹景华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他脚底的梅华,眸光浮动间,一丝几不可察的杀意缓缓萦绕,“可是,萧蔚说了啊,你虽是随萧苡宁嫁进来的,但你始终是萧家的人……”
“候爷,候爷……”梅华神色惶惶的抱着詹景华的腿,哭道:“候爷,婢妾已经是您的人了,萧蔚他不可能不知道,他这是在打候爷您的脸啊!”
“啪”一声响。
梅华抚着半边麻木的脸,怔怔的看着面无表情的詹景华。
詹景华取了块白得像雪的帕子,目光低垂,一下又一下的拭着那只才扇过梅华的手。
梅华僵硬的眸子转了转,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后,脸色一白,“咚”一声,重重一头捣在地上,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是啊,萧蔚确实是在打候爷的脸,她知道,候爷也知道。可就算萧蔚在打候爷的脸,卑贱如她,怎么能够说出来?
梅华眼里的泪泉涌般喷薄而出,她却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终于响起詹景华的声音。
“起来吧,萧蔚想干什么,本候比你更清楚,别拿你那少得可怜的智商在本候跟前刷。”
梅华身子抖得像个筛子,“是,婢妾记住了。”
詹景华还想再说什么,却在这时,阿奈大步走了进来。
阿奈一眼扫过跪伏在地的梅华,对詹景华说道:“候爷,宫中来人了。”
詹景华猛的便上前一步,梅华不敢挡他步子,想也不想的连爬带滚的挪到了一边。
“来的是谁?”詹景华问道。
“是坤宁宫的梁兴梁公公。”阿奈说道。
詹景华蓦然便长出了一口气,冰雕一样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浅浅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却显得极其僵硬。
因着他这一笑,顺带着连屋子里的气氛都变了。
梅华眼睑底下的眸子,飞速的转动着。
成功了,候爷他这是要成功了!
极致的喜悦瞬间充满了胸腔,一颗心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她抬手死死的捂住嘴,生怕自己会情不自禁的发出欢呼,惹恼了詹景华。
萧蔚,我发誓,今日因你所受的一切羞辱,定会百倍千倍的问你偿还!
阿奈没有等来詹景华表态,只得继续说道:“候爷,梁公公是奉娘娘懿旨,来请你进宫的。”
詹景华掸了掸了身上纤尘不染的衣裳,抬脚便往外走。
却在下一刻,步子一顿,回头对目光殷切朝他看来的梅华说道:“你换身衣裳,去帐房上取二十万两银票,再去见魏夫人,把这银票给她。”
“婢妾记下了。”
詹景华转身便要走。
“候爷。”梅华一骨碌的爬起追了出来,“不用和魏夫人说些什么吗?”
“不用。”詹景华说道。
梅华呆了呆,二十万两银票,什么话都不交待。候爷,就不担心这二十万两银子扔进水里吗?
不过眨眼的时间,詹景华就已经走得只剩下一个黑点。
小雪这才哆哆嗦嗦的走了进来。
一进来,便看到梅华半边五个手指印清晰的脸,嘴一瘪,便要哭出声,却被梅华一声轻喝给吓得咽了回去。
“哭,哭,哭,你除了哭,还会干什么?”
这一吓,小雪不由自主的打起嗝来,“呃……夫人……呃……”
梅华狠狠的瞪了小雪一眼,抬脚便往外走,边走边吩咐道:“你去厨房给我煮几个鸡蛋来,”稍倾,又道:“算了,还是用那个消痕膏吧,你去给我找身衣裳出来,我要出门。”
小雪一路打着嗝一路小跑着先去做梅华吩咐下来的事。
她是真的搞不懂,夫人为什么总是记吃不记打呢?
明明候爷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她干嘛老要跑候爷跟前去刷存在感?
这才挨了一巴掌,候爷一有吩咐,又屁颠屁颠的跑着去了。
以前候夫人在世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人啊!
且说詹景华一路急行到了垂花门外。
远远的便对着梁兴打了个揖,“公公。”
梁兴侧身避过,对詹景华说道:“奴婢奉娘娘懿旨来接候爷进宫,候爷是和奴婢同剩一辆马车,还是……”
“坐你的马车,正好我有些话也想问你。”说着,詹景华跳上了梁兴的马车。
赶车的小内侍马鞭一甩,马车笃笃向前跑去。
马车虽小,但布置的却极为舒适,便是坐着两个大男人,也不显得拥挤。
詹景华抖了抖身下的袍子,抬目看向梁兴,开门见山的问道:“皇上出什么事了?”
“皇上被下毒了,杨园不见了。”梁兴说道。
詹景华搁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的攥了攥,很快又松开,试探着问道:“娘娘是个什么意思?”
“娘娘之前并不想掺和。”梁兴目光幽幽的看着前方,说道:“但现在娘娘在崇政殿,正和太后、璟王商议要不要公布皇上中毒的事,以及朝政之事由谁总管。”
詹景华默了一默,轻声问道:“娘娘有没有提出过立储?”
一直看着前方的梁兴,蓦的目光一侧看向詹景华,眼见詹景华神色如常,甚至面容比他还要沉郁几分,当下收了目光,摇头道:“娘娘没有说起,只说先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别的事稍后再说。”
詹景华心中微微有了些底,想了想,又问道:“杨园怎么会不见了?”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璟王昨夜曾经入宫求见皇上,杨园他好像伪传皇上口谕了。”
詹景华日期了挑眉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梁兴便将昨夜的事仔细的说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太后很是震怒,已经下了懿旨,哪怕将皇宫掘地三尺,也要将杨园找出来。”
詹景华到是不担心杨园会被找到。
皇宫有个密秘,是除了他以外,谁也不知道的。
当年太祖推翻前朝旧治,皇宫里那些年老的内侍宫人无处可去,被留了下来继续当差。杨园的干爹,那个从太祖皇帝到高宗皇帝的老太监,告诉了杨园在这个皇宫的地底有一条前朝皇帝建造皇宫时,留给后世子孙一条生路。
这个密秘本该历代帝王口口相传,世世代代由效忠皇室的内廷尽忠守护。
到了前朝哀帝时,却因为宫闱内乱,这个本该由帝王掌握的密秘,最终掌握在了那个老太监手里,最后又被杨园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