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素自外面走了进来,“太皇太后,良玉来给您请安了。”
歪坐着不知道想什么的太皇太后蓦的抬目朝商素看去,嘴里喃喃说道:“她有些日子没见宫了吧?”
“嗯,确实有些日子了。”商素说道。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对商素说道:“去把人领进来吧。”
待商素退下,太皇太后侧首朝安太妃看去,问道:“该不会是行儿让她来的吧?”
“王爷和您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要让她在中间转一道?”安太妃摇头,说道:“我瞧着,可能是她自己有事来找您。”
太皇太后想了想,觉得安太妃说得有道理。
默了一默,问道:“她能有什么事呢?”
安太妃没有回答太皇太后的问话,而是突然问道:“王爷的婚事,您有什么打算?”
宏祯帝临终前依燕行所请,赐了他和苏宬的婚事。
安太妃原以为太皇太后会让璟王在热孝期间完婚,谁曾想……安太妃隐隐有种感觉,太皇太后并不喜欢璟王的这桩婚事。
为什么?
因为苏宬丧妇长女的身份?
想到自己对苏宬的欢喜,安太妃长长的叹了口气,可直是应了那句,甲之密糖,乙之砒霜。
便在安太妃心思恍惚时,耳边突然响起良玉请安的声音。
“奴婢良玉见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安太妃抬目看向前方婷婷玉立的良玉。
因为是太皇太后特意挑选出来,又是商素亲自指点的规矩,可以说寻常人家的大小姐未必都能及她三分之一。
只是……安太妃的目光定格在良玉青黑一片的眼底。
“你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太皇太后显然也发现了,少不得问了一句,“可是王府有什么事?”
良玉抬头,正欲开口,却看到太皇太后身侧的安太妃时,唇角翕翕,不作声了。
都是人精,安太妃当即坐了起来,对太皇太后说道:“有些乏了,我回去歇个午觉,回头再来寻您说闲话。”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安太妃自便。
待安太妃离开,太皇太后重新看向良玉,“说吧,什么事。”
良玉却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太皇太后跟前。
“你这是做什么?”太皇太后一瞬变了脸色。
“奴婢斗胆,请太皇太后做主替王爷另择贤妻。”良玉说道。
太皇太后目光骤然一紧,朝身侧的商素看去。
商素抿了唇上前,轻声喝斥道:“良玉,你说的什么胡话?王爷和苏小姐的婚事,是孝宗皇帝临终所赐,金口玉言,没有合适正当的理由,便是太皇太后也不能……”
“姑姑。”良玉霍然抬头,打断商素的话,急切的说道:“那苏宬心如蛇蝎,娶不得啊!”
商素闻言,素来沉稳的脸上不由也跟着变了变色,抬头看了太皇太后一眼,末了,轻声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就说苏小姐心如蛇蝎了?”
良玉闻言,颤了颤,将那日苏宬过府的事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若只是性子骄纵目中无人,到也罢了,必竟以王爷的身份,也确实没几个人能让她看在眼里。可是……”她蓦的抬头看向太皇太后,颤声道:“可是这般恶毒的心肠,真让她进了璟王府,只怕从此以后王府将永无宁日。”
太皇太后蹙了眉头,“那个被处死的女人是谁,你可知道?”
“奴婢打听过了,听说是鹤庆候詹景华那个叫梅华的侍妾。”良玉说道。
“詹景华的侍妾和她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她要这样残暴不仁?”太皇太后问道。
良玉摇头,垂了眼睑说道:“奴婢也想不明白,正因为想不明白,所以才会来禀告太皇太后。”
商素陡然想起一件事,本待说出来,但想到苏宬是燕行在宏祯帝榻前亲口求娶的,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她咽了回去,更甚至,目光若有深意的撇了眼低眉垂脸站在那的良玉。
太皇太后却在下一刻,蓦然抬目似有所悟的说道:“哀家记得,从前鹤庆候好像曾经让哀家替他指一门婚事,他看中的那个人,好像就是苏宬吧?”
良玉瞳孔骤然一紧,下意识的便抬头朝太皇太后看去,“难道说,苏宬她对鹤庆候也有着不该有的心思,所以才会这般凌虐那个侍妾?”
“不可能。”商素断然说道。
良玉佯装不解的看向商素,“姑姑,既然不是这样,那怎么解释……”
商素没有看良玉,而是抬头看向眉间隐有怒色的太皇太后,“王爷说过,他之所能阻止詹景华谋逆,是因为苏小姐的几番示警。若苏小姐对詹景华真有心思,就不会帮着王爷了。”
“可是……”
良玉还待再说。
商素目光轻抬,给了她一个隐含警告的目光,良玉蓦然一惊,慌忙低下了头。
“真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很简单。”商素对太皇太后说道:“您召苏小姐进趟宫,问一问,不就行了?”
太皇太后皱了眉头。
商素叹了口气,没有再劝,话说到这份上,不管太皇太后想得通想不通她都不适宜再开口。
一时间,大殿里静悄悄的。
回到寿安宫的安太妃将内殿服侍的人都打发了下去,独自一人在内殿坐了许久。
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安太妃高声喊了外面候着的碧萝。
“你去打听下,看摄政王在不在宫里?”安太妃对碧萝说道。
碧萝抬目看向安太妃,“太妃,摄政王他不在宫里。”
“嗯?”安太妃朝碧萝看去。
碧萝起身,将大殿四面的槅扇都打开了,这才转身走回安太妃身前,压低声音说道:“太妃,您不知道,摄政王今儿早上跟皇上差点吵起来,后来摄政王一气之下甩袍走人。”
“吵起来了?”
碧萝点头,“您和太后只知道皇上要纳妃,可是皇上还说了一番话,您和太后肯定都不知道。”
安太妃拧了眉头,问道:“什么话?”
“皇上说,他只是个摆设,也就只在这宫里做做开枝散叶、绵延子嗣的事了。问摄政王,是不是连这件事,他都要代劳了!”
“什么混帐话!”安太妃一掌拍了桌子,白皙圆润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他也不想想,若不是摄政王,他别说坐上这皇位,他有没有命活都是个问题。”
碧萝叹了口气,说道:“谁说不是呢?可是升米恩,斗米仇。我们私下里都在说,皇上这是要跟摄政王夺权呢!”
“嘁!”
安太妃叱了一声,想说什么,但却在话即将出口时,想到这里究竟是皇宫,硬生生的将话咽了回去。
碧萝倒了盏水,递到安太妃手里,轻声问道:“太妃找王爷,可是为着良玉进宫的事?”
安太妃没有出声,只是接过瓷盏放在掌心沉吟不语。
但既然没有否认,便是默认。
碧萝见安太妃不出去,张了张嘴还想继续说,却在下一刻似是想到什么,讪讪的闭了嘴。
自从出了碧月的事后,她能感觉到太妃对她的信任大不如前。心里不是不委屈,可是却也深知,要想短时间消除碧月这件事对太妃的影响,是不可能的。再说了,日久见人心。她做好她自己,总有一天,太妃会看到的!
花儿胡同。
燕行喝了酸梅汤,又吃了几碟小点心,感觉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一般,轻松了不少。
眼见天色不早,正准备起身回王府时,不想素素却走了过来,禀道:“小姐,孟秋嬷嬷求见。”
孟秋自那日从璟王府回来后,连着几天都没跟苏宬打照面,这么巧,今天燕行一来,她就求见!
苏宬眼睛一转,已经猜到了孟秋的来意。
“请了嬷嬷过来吧。”苏宬说道。
素素应声退下。
“你前几天去王府,怎么不提前说一声?”燕行对苏宬说道:“你提前让赤羽来说一声,那天我就在王府等你了。”
“我也没想到孟秋嬷嬷会在那天提出去王府的。”苏宬笑着朝燕行看去,“你放心,下次再去的话,肯定会提前告诉你的。”
“说起来的,那间水榭我很喜欢呢,等以后……”
见苏宬的声音嘎然而止,燕行下意识的问道:“等以后什么?”
苏宬红了脸,吱唔着说了句,“没什么。”
燕行看着她粉脸含羞的模样,不由自主的伸了手去握她的手指,只是,他才握住,耳力灵敏的他,便看到一串细碎的由远及近的步子声。
暗暗叹了一声气,他轻声对苏宬说道:“你想怎么布置,可以告诉我,我现在就让人开始着手修楫,等成亲了,你想去就可以去。”
苏宬耳尖泛红,点了点头。
燕行看得心痒难耐,才想凑上前偷个香,耳边响起一阵衣袂翻飞声,他连忙放下了握住苏宬的手,坐正了身子。
“老奴见过王爷,见过苏小姐。”
孟秋低眉垂眼上前,屈膝行礼。
燕行摆手免了孟秋的礼,苏宬起身亲自扶起了孟秋,“嬷嬷免礼。”
孟秋的脸色有些难看,眉头仍旧郁结,显然还没有从萧苡宁的事走出来。
苏宬看在眼里,却只能暗暗叹息,含笑问道:“嬷嬷来找我,可是有事?”
孟秋点头,“老奴听下人说王爷来了,想过来给王爷磕个头。”
话落,不等苏宬开口,便提了裙摆跪了下去,“咚咚咚”一气给燕行磕了三个头,“王爷大恩大德,孟秋无以为报,来世定当结草衔环报答王爷大恩。”